“夫人怎么说就怎么做,你哪里来的那么多废话,”天佑也很想知道柳无忧的打算。

墨风不情愿也没办法,撩起衫角,露出黑色的裤子来。

柳无忧蹲下身,从地上捧了几抔土放在了墨风的衣衫之上,就是让他带回去的意思。

干干净净的衣衫一下子就被沾污了,墨风有苦说不出,谁让他是下人呢。

陆谦看着这一家人相处得有趣,羡慕得不得了。

回到庄子,柳无忧找了个木盆,将土倒进去之后,她让墨风找黑大婶药一点葱过来。

等葱栽进土里之后,剩下的事情只有等了,若真是如陆谦所说,这田地种不出东西来的话,这葱肯定会枯萎,等浇上水之后,剩下的事情就只有等了。

柳无忧不想这样浪费时间,便去了厨房找黑大婶,和她拉起了家常。

“七婶娘,我听丫丫说,你在乡下的田地和居屋都被五婶娘他们霸占了?”

“呃?”黑大婶愣了一下,看向了胖丫,胖丫捂着嘴巴跑了出去,她才说道,“没这样的事儿,思安媳妇,你是听谁说的呀?”

“没有?”柳无忧瞧见黑大婶眼中的闪躲,便开门见山地说道,“您是不是顾忌莲姨,所以才不敢和我说实话的?”

“思安媳妇,我知道你好心,真没这样的事情。”

“七婶娘,你莫要固执了,你若真和她们不合,就和我说,要是不说,到时候莲姨来了,你让我怎么护着你和丫丫。”柳无忧不得不周全此事,她最担心的就是太夫人,她能把黑大婶的居屋霸占住,那谁知道以后会不会做出其他令人可气的事情来。

“我……”黑大婶把头埋在了双腿之间,轻声说道,“是不是丫丫那孩子都和你说了?”

“丫丫她知道谁对她好谁对她不好,所以,七婶娘,你为了丫丫也要把这件事情说与我听,别到时候我两眼一抹黑,什么都不知道。”

“哎,能有什么可说的呢,是我没福气,你七堂叔走得早,我又没生个儿子出来,所以他们以我没给老七留后,把我们娘俩个赶了出来,”黑大婶忧伤地说道,“好在思安这孩子念旧,把我们接过来,让我们有吃有喝有地方住,其他事情我也不会,烧烧饭倒是可以。”

柳无忧心中大抵是了然了一些,“以后安心住下,这里就是你的家。”

“嗳,”黑大婶潮湿了双眼,转身悄悄抹去了眼泪,笑道,“思安媳妇,以后你要是有什么事情言语一声,婶娘一定帮你。”

“好,”柳无忧笑道,“婶婶要是不嫌弃的话,随我娘家人,叫我忧忧就是了,思安媳妇听着怪生分的。”

能被天佑看中的人一定是可以交心的。

“那敢情好,婶娘就不客气了。”

“七婶娘,你说咱们这地方大家最爱吃的是什么东西?”柳无忧来厨房也不是一味地闲聊,买了这么多地,总要种些能卖银子的东西。

“最爱吃的东西啊……”黑大婶微微仰头思考,“今早我去邻村买菜的时候也没什么特别的,那鱼很新鲜,买的人很多……”

“还有吗?”柳无忧忍不住催促。

“看不出来,这要是去京中才知道呢,一般大户人家吃的东西都是下面的人喜欢的。”这便是攀高迎上的心态。

要去盛京走一趟也怪麻烦的。

柳无忧追终溯源,想着这京中的蔬果也都是从京郊或者别的地方运过去的,如知道京郊的情形,那也就清楚了,可是京郊这么大,住的人又零星散落,问起来也颇有难度。

要是都聚在一起那也是方便的。

忽然,柳无忧灵机一动,问道,“七婶娘,你离开乡下的时候,可是知道那里的蔬果有哪些都往城中运的?”

“乡下?”

“嗯。”

“让我想想,”黑大婶掰着手指头一一数过,最后说道,“我想起来了,前些时间,三长老带着族里的壮丁去山上了,说是找一个蓝色的小果子,酸酸甜甜的可是好吃,听说皇后娘娘有了身孕,他们打算把这果子供奉上去。”

柳无忧一听,颇为兴奋,“可是知道这果子叫什么名字?”

黑大婶摇摇头,“只听三长老叫它甸果,那样子不大,外面有一层白霜,尝过得都说好吃,忧忧,你莫不是想要种这个?”

“也未尝不可,只是我不知道它长得什么模样,”柳无忧这次不想依附他人了,种出来的东西直接卖到出去,宫里娘娘喜欢的东西那必须要让平民百姓都尝尝才行。

吃的东西和赏玩的又不一样,就像牡丹花,有钱的人钱多了,买回去看看就行,平民百姓每天为生计奔波,谁有那个心思赏花。

所以,买来的那么多地,除了培育牡丹之外,她还要种点能赚钱又实惠得让人买得起的东西。

“可是,那甸果长在山头,你买的又是田地,加上这田地……”黑大婶不得不担心了。

“是不是田地的问题也还不知道,先打算一下总是好的,”柳无忧想了一下,又说道,“七婶娘,我有个事情想拜托你。”

“啥事?你只管说好了,”黑大婶爽快地应道。

“我想你帮我找些那甸果,我先看过,至少能知道一些。”

“这个……”黑大婶为难了一下,表情颇不自然。

“可是有难处?”

“那甸果都被三长老他们才摘了,眼下都被送进宫里去了,就算我回去,也拿不到啊,倒是那果树我可以给你弄些过来。”黑大婶为难地并不是自己不愿意去,而是根本没有东西可拿了。

“如此,那便先等等,”柳无忧兴奋的火苗一下子就被灭了,想要去宫里拿点东西出来也是极不容易的,也只有等那些个主子们赏下来了。

“那你要是要那果树和婶娘说一声,婶娘一定给找来。”黑大婶也是无奈地说道。

“好,”柳无忧笑着答应下来了。

回屋后,看到那颗葱的叶子已经发黄了,左右不过半个时辰的功夫,竟然这么快就有了结果,而且速度快得令人咋舌。

“丫头,毛府让人捎信过来,让你去府上你一趟……”天佑的声音从身后传过来了,可是柳无忧好像跟没听见一样,心思全在那颗葱上。

“丫头,你看什么呢,”天佑的脸凑了上去,柳无忧抬头一望,急着说道,“你来看看,这葱叶黄得不成样子了,这田地肯定是有问题得。”

天佑也看到了,不过他却不是很赞同柳无忧的话,说道,“我看未必是田地的问题,可能是水呢?”

“水?”柳无忧看向了之前留下来的水,那清澈地毫无杂质的水怎么可能会有关系。

“若是泥土的缘故,那未必会这么快就能看出问题来,反而是水,会来的更快一些。”天佑凝神将那一点水端了起来,嗅了嗅,眉间立刻呈一个川字。

“怎么样了,天佑?”柳无忧见他如此,便知可能真的是水的缘故。

“这水打哪来的?”

“是我从院子里的水渠里取来的,莫不是真有问题。”

天佑大步流星地走了出去,柳无忧紧跟其后,只见天佑来到水渠之前,撩起锦袍后半蹲了下去,他没用手去直接碰触,而是拔了根草丢了下去,很快,原本绿油油的小叶子很快就变成了黄色,随后就枯萎了。

“怎么会这样?”柳无忧看到这个情形是大惊失色,这水像是腐蚀了绿草一般,让人看得头皮发麻,这要是手放下去,也不知道会是什么样子了呢。

“得找人问问,这水来自何处,”天佑腾地站了起来,扯平了衣衫下摆之后,朝门外叫道,“墨风,你进来。”

墨风却是不走寻常路,从院墙跃了进来,“爷,您有何吩咐?”

天佑看他那副郎当样,不悦道,“下次要是再看见你这样,仔细你的腿,别以为我们搬道这里来了,你就可以为所欲为。”

墨风见天佑有些反常,也没顶嘴,反而极为恭谦地说道,“小人知错,请爷责罚。”

“我暂时先记着,”天佑还算满意他的态度,也没在为难,嘱咐道,“去查查看,这条水渠是来自哪里的,一定要秘密地去查。”

这条水渠挨着院角,看不见的那部分埋在地下,所以天佑才格外仔细。

“丫头,我去看一下后院的水井,万一我们吃的水有问题……”天佑脸色微变,交待之后就朝后院去了。

柳无忧哪能只看热闹,紧跟着天佑去了后院,黑大婶正在劈柴,看到天佑和柳无忧急冲冲地赶了过来,以为是出了大事情,“天佑,忧忧,怎得了?”

天佑直径朝水井而去,水桶骨碌放了下去,一个甩手将水桶掀翻然后手一提,满满一桶水就被提了上来,他俯身轻嗅,直到紧绷的脸慢慢舒缓了才让人放心下来。

“这水没问题,是吧?”柳无忧问道。

天佑点点头,但是依然没放松警惕,“还得注意一些,用水之前都得查过。”

“查什么啊,天佑?”黑大婶听到了半句,不解地问道。

“七婶娘,下次你用水,一定要用草或者青菜先试过,要是菜叶变黄了,就不要碰,知道吗?”天佑也只能先用这种办法来对付了,还得等墨风查了再说。

“这么麻烦啊,”黑大婶应了一声,疑惑地喃喃自语道,“我都已经吃了好几天了,应该不会有问题的。”

柳无忧觉着天佑此举有些小题大做了,都已经吃喝用了好几天了,还能有什么问题,“天佑,其实也不必这么麻烦,不如……”

没等柳无忧说完,天佑便将她拉到了一边,直直地望着她问道,“不如什么?你想用你的血吗?”

柳无忧没想到天佑会如此了解她的心思,笑道,“你可真是我肚子里的虫子,这么了解我的心思。”

“不许笑,”天佑冷着脸说道,“没我的允许,不许你用一点血,不然看我怎么收拾你。”

柳无忧一怔,见他不是在开玩笑,也笑不出来了,“用我的血至少放心不是?不然总提心吊胆的。”

“这事儿我会解决的,我是你男人,总不能什么事情都让你扛起来。”

原来是大男子的自尊心在作祟,柳无忧不禁莞尔,“天佑,你我夫妻,有事情一定是要相互分担的,这井里的水我瞧着应该还是好的,我先用点血至少可以防范于未然,要是真出意外,恐怕流得血更多,你说要是丫丫有事情,你还是袖手旁观吗?”

天佑听了,紧紧地抿着嘴,每次看到这个表情,柳无忧便知道他在考虑。

“你们两个孩子干什么呢,紧张兮兮的,连我都不敢用这个水了,”黑大婶的声音从身后飘了过来,柳无忧说道,“你看吧,本来也就是小事情,你这样一交待,反而让婶娘担心起来了。”

“丫头,你这样我总觉自己是个无用之人,”天佑双拳紧握,眸光沉沉的。

“你啊,在意这些做什么,一会儿墨风查出原因之后,有的你忙了,”柳无忧伸手拉过天佑,将那十指从手掌心给勾了出来,“我们现在不是两个人,还有七婶娘和胖丫,一切以安全为先,你说呢?”

“我说不过你,”天佑反手紧扣柳无忧的双手,愧疚地说道,“我总不能像别的男人一样保护自己的女人,这血流得我心疼。”

柳无忧倚在了天佑的胸前,柔声道,“我知你疼我爱我,就因为这样,我才想身边的人都好好的,看着我们幸福。”

天佑喉咙一紧,说不出话来,他总是被自己的小娘子说服,而她的话又是有理得无可挑剔。

说服了天佑之后,等黑大婶去了厨房,柳无忧便咬破了手指头,往水井里面滴了好些血,知道伤口自己凝固了才罢休。

十指连心,说不疼是假的,柳无忧冷汗涔涔,如置身在冰天雪地之中一般,她无力地叫唤道,“天佑,先送我回屋。”

天佑见状,感觉不大对劲儿了,他一把把柳无忧抱了起来,疾步去了卧房,将人放在床榻上,伸手搭在了柳无忧的手腕之上。

“我没事,”柳无忧大喘着气说道,“只是乏得很,休息一下就没事。”

天佑断好脉,将手收回,从桌上倒了碗过来,扶着柳无忧喝下,“流血过多会死的。”

“我可舍不得这么快就死呢,你别吓唬我,”柳无忧双唇血色尽失,可眼神之中多了满足和安心,“这样我还能睡个踏实觉,不然我肯定一宿都睡不着。”说完,闭上眼睛靠在天佑的肩膀上睡着了。

听到安心而踏实的呼吸声,天佑这才展颜笑了,那安静甜睡的容颜怎么看都不够,若不是自己有事牵绊着,他恨不能带着柳无忧远走高飞。

遇上她,抛弃一切又能怎么样,有她,便有了一切。

清脆的两下敲门声牵动了天佑的思绪。

“爷。”墨风已经回来了。

“进来。”

墨风推开门,见天佑怀里睡着柳无忧,便将声音放轻了不少,“爷,查出来了。”

“说。”天佑冷绝果断地说道。

“离咱们这里庄子不到百步的地方有个村子,里面的人好像不是本地人,虽然没听见他们说话,但是举止绝对可以看得出来,他们好像在养虫子,把虫子吃剩下的东西都倒进了北面的水塘里,那水塘原先一直是用来浇灌那些田地的。”墨风是一口气说完,不敢有所停顿,随着天佑越发冰冷的神色,又补充道,“要不要小人潜进去看看?”

天佑双眸凌厉,尽敛寒霜,“不用急,等我安排妥当再说,你去把三煞帮我叫过来。”

“把他们叫到这里来?”墨风搞不懂天佑了,他不是最怕在夫人面前叫唤这几个人了嘛。

“需要我再重复吗?”

墨风听闻冰冷如霜的声音,哪里敢耽搁,去院子吹响了口哨,没一会儿工夫,便带着三个丑得不像人的人进来了。

“将军!”三人齐齐躬身,满是伤疤的脸狰狞得令人无法直视,可天佑已经习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