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洗漱过后,薛蟠遣退了一干丫头婆子,找出了从薛王氏手里拿来的玉佩。

两相比较,真假立辨。其实他也明白,徒凤羽堂堂一个王爷,绝无诓骗自己的可能。不过就徒凤羽所言之事,想让他完全相信,却也不能。

窗户开着,透过纱窗吹进来些夜风,薛蟠团着缩在窗下的长榻上,头发半湿,披在肩上带了凉意。

从窗户望出去,墨蓝色的天空中一弯新月,群星闪烁浩瀚如海。

薛蟠却是无心欣赏这夜景。揉着自己的包子脸,不由得对老爹薛讯又多了几分佩服。

徒凤羽白日所说未必句句是真的,不过就薛讯能够将家主信物交与徒凤羽以示忠心来看,也并非不可能。若是这样……

薛蟠心口处一直堵着的一团疑云似乎有了渐渐拨开的感觉。薛家在太祖起家前便是商贾,虽不能称为豪富,家底却也丰厚。到得被封为太祖开国后,那位坚决不受官职的老祖宗被封了紫薇舍人,薛家更是垄断了宫里的大部分采买。这百余年来,家业大兴,说句是江南一带首富也不为过。不是还有句话么,“丰年好大雪,珍珠如土金如铁”。要说原来他可能觉得这话夸张了些,可如今接掌了薛家产业,才知道所言非虚。

晃晃脑袋,随手将鬓边一缕头发卷在手指头上绕来绕去。俗话说背靠大树好乘凉,以薛家现在的财力,与京中王家贾家又有姻亲,又历来承办宫里采买,很难说没有别人惦记着。别的不说,听说现在的皇帝年纪不小了,几个儿子都已经成年,却没有立过太子。这储位之争,要什么?除了要人,更多的是要钱。没钱,用什么拉拢大臣豢养手下?皇子身份尊贵,当然不会缺少银子花销,但是要说靠着那点儿银子成大事,远远不够。如自家这般既与朝臣有千丝万缕联系的,财力雄厚的,当然是他们收拢的对象……要不要从里边找棵大树呢?

其实,这树都自己跑来了,似乎也没有别的选择,或者选择投靠徒凤羽,或者选择别的皇子……薛讯早就把家主信物交给了徒凤羽,这是选择了他。到自己这里,还有别的选吗?

夜风吹来,凉意更甚。

薛蟠起身将窗户关了。听着外头自鸣钟响,已经是过了子时,他却是毫无睡意。薛讯的死,曾让他怀疑过有内情,不过因为自己当时才穿过来,根基不稳,没能分出心去查探。现在回想起来,特别是联系到薛讯下葬当日薛家几个族人竟能来谈及家主和采办差事,这里边是不是能够说明,薛讯之死,说不定就是因为这个?

不管出于什么原因,或许就是薛讯慧眼独具,看准了靖王徒凤羽罢,选择了向他投诚。而薛家根基却在金陵,甄家,应该是没有站对位置的。若是他们拉拢薛讯未果,暗中挑唆薛家族人来闹,或是干脆想要架空薛讯,拿到薛家的实权,也不是没有可能!

深吸了一口气,薛蟠决定了。

甄家支持的肯定不是走到最后的,要不然也不能落个比荣国府还早被抄家的下场。既然这样,自己选甄家没支持那个……

“哎……这日子过得真TM的累!”

薛蟠不想了,天大地大,自己个儿身子最大,不能为了这个熬夜!

翻身上床掀过纱被连脑袋一块儿盖住,呼呼睡去。

次日一早,艳阳当空。薛蟠顶着两个肿眼泡儿,又一次起晚了。

“大爷,昨儿睡得不踏实?”春华拿着一面圆镜照给他看,可不是么,眼睛里还有点儿红,干干涩涩的。

用温热的帕子擦了擦脸,冬雪端来一小盏燕窝粥,又有几样点心小菜。薛蟠不爱吃甜的,桂花卷栗子糕一动不动,只横扫了半盘子水晶虾饺,又吞了一只翡翠烧卖。他忧思了大半夜,觉得肚子里空空如也。要不是怕夜里吃东西会发胖,早就叫人送点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