排在吴节前头的是一个四十来岁的穷书生。

今天来这里参加会试的皆颇有身家,穿得也光鲜整齐。这人却也奇怪,好歹也是个举人,一旦中举,自然有人巴巴而地送钱送房子送土地过来依附。

可他身上却穿得非常破烂,一身也脏,看起来甚是潦倒。神情看起来也痴,是个读死书读迂了的人。

在排队过程中,吴节也与他攀谈过,这才知道,这人姓丘,是应天府句容人氏,在京城已经呆了十年,一是继续考试,二是看能不能从吏部等个官职。十年间,会试倒是参加过三次,却没中,官职也没等到。他家里本小有资产,可惜京城居大不易,十年下来,将一点微薄身家折腾个精是如今正寄居在一间破庙里,靠贡院所发的点廪米度日。

吴节这次第一次参加会试,不知道这考试的规矩和乡试有什么分别,就跟在他背后,留神观察。

好不容易,终于等到丘举人挤到高台边的尺头桌前,验明了身份,盘问了出身。就有衙役拿出卷子,用银模子粘了朱砂盖在卷子的骑缝上,扔过来,喝道:“去后面搜身,快点快点。”

丘举人慌忙拣了卷子,放进脖子上挂的考袋中,拖着硕大的考篮去了后面。

后面依旧等着两个衙役,大约是见丘举人贫困潦倒,心中鄙夷,动作就粗野起来。

立即伸出手猛地一拖,一脚踢过来。

丘举人不防,立即倒在地上,刚要叫,一个衙役就从背后抓住他的领子一拉,立即就将身上的袍子拉了下来。

另外一个兵丁更是凶狠,听到丘举人叫唤径直抽出雪亮的刀子:“别叫,否则赶你出去。”

冰冷的刀光中,丘举人被那人用刀尖挑起袍子用割开了内衣。

这一刀估计是用力刀了些,竟留下一道血淋淋的伤口,看得吴节心中一寒。

至于其他举人也同时脸上变色。

那使刀的衙役朝众人瞪了一眼,沙哑着嗓子叫道:“爷爷在这里站了一天,早就不耐烦了,被以为你们是举人老爷,进得这里,全得听咱们的。”

说完又朝丘举人吼了一声:“站起来!”

丘举人一脸的羞愤,哼了一声,慢慢站直身体,将两只手高举过头。

那两个衙役蹲下去,细心地搜查着丘举人脱下来的衣裳和鞋子,一丝一毫都不肯落下。

刚搜了不尖,一个衙役地猛一甩手厉声对丘举人骂道:“你这厮好歹也是从南京那富得流油的地方来的,怎么还养了一群猪头虱子,跟蚂蚁窝似的?”

后面排队等候的举人们都小声地笑起来丘举人红着脸:“天气冷,找不到柴和烧热水,已经一个多月没洗澡 我着就过来捉。”

说完话,就赤条条地蹲下去,用手不停地捉着虱子,每捉到一个就用指甲一掐,发出啪嗒一声脆响。

这下不但两衙役惊得退了一步,连吴节也吓得毛骨悚然:太邋遢了!

一个衙役又气又急,忍不住挖苦道:“好一个丘老爷,站起来,朝前走,进考场去,别挡住道。”

如此,丘举人才算走完了整套程序,可以入场了。

可另外一个衙役却叫了一声:“慢着,这个丘老爷把咱们弟兄恶心得够戗,就这么走了,怎么对得起咱们的一番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