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娘 !文帝做梦也没想到,搜了三天,末了等来的却是三娘的死讯,一刹那间,文帝就觉眼前一黑,晃了几晃,胸口闷痛,嗓子眼儿发甜张嘴一口血就呕了出来。

可把跟前的陈二喜给吓坏了,忙上前扶着文帝,遣人去唤太医来,不想却给文帝一把推开,迈步往外就走,衣裳都不及换,陈二喜忙小跑的跟着。

出了宫门,还嫌皇撵慢,叫侍卫牵了马来,踩着王保儿的背,翻了两下才翻上去 ,刚坐上去,马鞭子狠狠抽了几下,那马嘶鸣一声,撩开四蹄往前冲了出去。

陈二喜一瞧不好,忙让侍卫跟上去护着,自己也在后头跟着皇撵一路小跑,等他到护城河边儿上的时候,就见乌压压跪了一大片,领头的正是兵马司指挥使范宝龙,跟顺天府尹顾国正,四周早已戒严,百姓都给挡在外头,河边儿搭起了个席棚。

陈二喜一瞧席棚里的情景,暗道,亏了武三娘死了,不然真进了宫,以后有自己的好果子吃吗,今儿才算瞧出来,万岁爷竟是个亘古难寻的情圣,皇上可是万金贵体,若不真是心尖子上的肉,如何会不惧腌瓒,把一具死尸抱在怀里,这还哪是皇上,脸上的痛悔,仿似能毁天灭地一般,无人敢劝,根本就没人敢出声儿,偌大的河边儿,连同百姓到官兵这么些人,没一点儿声儿,静的人这心愈发的慌。

陈二喜扫了眼跪在旁边儿的顾国正,心说这倒是个能干的,可惜运道差,人是找着了,却是死的,这差事没办好,死罪得免,活罪也难逃,皇上迁怒下来,他这官儿就算当到头了。

顾国正这会儿心里也是拔凉拔凉的,他原说不过一个女人罢了,纵皇上着紧,也不过贪着新鲜,人死了也就一了百了了,哪想信儿一送上去,万岁爷自己就来了,且来的这般快,河边儿的席棚刚搭好。

之所以搭席棚,顾国正是真不知道武三娘的后事怎么办,三娘如今可是罪奴,若按罪奴的身份,舍一口薄棺都是她的造化,却得了圣宠,虽得圣宠,说是要封妃,毕竟没成事儿,圣旨没下,武三娘就不是娘娘,算不得宫妃,如何处置却却成了难事。

正搁这儿为难呢,他的师爷道:“大人怎糊涂了,按着罪奴收殓不成,宫妃也不妥,她却还有一重身份,大人忘了不成。”

师爷一句话给顾国正提了醒,可不吗,武三娘如今可改了姓,认在邹御史膝下,这没出门子的闺女,死了自是该她爹出面。

想到此,先让衙差在河边搭了个席棚,顾忌三娘的身份,还从临近一户人家抬了张贵妃榻来,把三娘的替死鬼放在榻上,绸缎铺里寻了块厚实的白绸从头到脚盖了。

安置妥当使人去邹府知会邹瑞,赶明儿这也算一个人情,不想邹瑞还没来呢,皇上先来了。

他们刚跪下磕了头,皇上已经冲进了席棚,顾国正再抬眼瞧,就见皇上愣愣站在榻前,忽的伸手过去唰一下撩开了白绸,眼睛直勾勾死盯着榻上的尸首,顾国正这心蹦蹦直跳,旁边儿的范宝龙跪在地上,头都不敢抬,后脖颈子都冒凉气,仿佛有刀刃架在脖子上似的。

两人到底心虚,顾国正胆子大些,余光瞄着皇上,忽听皇上开口了:“你的命是朕的,谁许你死了,你给朕起来,跟朕吵跟朕闹,只你活生生的立在朕跟前,朕都由着你,不进宫便不进宫,想做什么朕都依着你,只要你活着就成,你活着就成,朕应你,只要你起来,想怎么着都成,朕若说半个不字,让朕不得好死……”说着还不解恨,伸手把榻上的尸首抱在怀里,抱的那个紧啊,不是知道是皇上,顾国正肯定觉得是个疯子。

顾国正的心唰一下就凉了,就算自己整了个替死鬼,把眼前的死劫混过去了,可皇上这般喜欢武三娘,她死了,简直跟摘了万岁爷的心似的,这过后,自己跟范宝龙就算保住一条命,能得好儿吗,越想心越凉,跪在地上,也不知怎么办。

邹瑞赶过来就看见这一幕,他虽不盼着三娘进宫,可也没想过她死,她是武家唯一的女儿,如今这般个死法儿,自己如何对得住她爹,却见皇上的样儿,邹瑞又不禁摇头,暗道一声冤孽。

走上前去跪下磕了头试着劝道:“虽皇上不舍三娘,这人既去了,也当早早入土为安才是……”邹瑞苦口婆心劝了半天,可文帝连眼睛都没抬,就这么抱着替死鬼的尸首,从晌午一直抱到了天黑,才开口:“传旨,停灵慈云寺。”

邹瑞愣了一下忙道:“皇上,慈云寺乃是皇家寺庙,只停过历代帝后,三娘……”话没说完,文帝冷冷扫过来:“三娘去了,且是这么个去法儿,如何过的去奈何桥,你想朕的三娘成了孤魂野鬼不成。”这几句话说的声色俱厉,邹瑞就没见文帝这样过,那眼里的痛跟恨,仿若决堤之水,倾泻而下,倒让邹瑞说不出一个字来。

撂下话,文帝抱着三娘上了皇撵,这会儿就是他抱着三娘的死尸睡觉,也没人敢吱声儿,陈二喜忙放下撵帘,就听里头皇上冷声道:“兵马司指挥使范宝龙,顺天府尹顾国正办差不利,革去官职,着大理寺查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