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小人看,怕是差不离了,进出聚丰楼的客人非富即贵,见过牡丹花的也都知道它的珍贵,花大价钱去买下来也不是不可能的,好歹也是宫中皇妃们都喜欢的,总想跟着附庸风雅一回。”

墨风的话说到点子上去了,与柳无忧相处几个月下来,多少摸清了主子的脾性,一主一仆的配合之下,令毛小姐忍不住腹诽道,我道是那聚丰楼门口的牡丹花打哪来的,原来是从这里出去,三十两一盆花,这价钱……

“毛小姐,”柳无忧打断了毛小姐的沉思,问道,“你能亲自过来,已是对我培育出来的牡丹花的认可,既然你觉得价钱贵,那等下次的合作机会吧。”

“夫人,别……”着急二字还卡在喉咙口呢,毛小姐就看到柳无忧起身了,“那盆美人卧榻权当是我送给毛小姐的见面礼吧,相识一回,也是缘分,而且也不能让你空手而回。”

能得到那盆花,毛小姐自然是欢喜的,但是三十两一盆的确是高了点,已经远远地超出了她的计划,还是回去问问再说。

墨风替毛小姐把盆花一起送出去,柳无忧下了亭子,来到天佑的身边,问道,“如何,收获怎么样?”

“我收获颇丰,倒是你,两手空空了,”天佑安慰道,“要是真卖不掉,我给弄进宫去。”

柳无忧闻言,急忙拒绝,“别,我可是怕到时候真的两手空空了,帝上如今正玩着你呢,你还敢自己撞上去?”

“总不能看着这些花白白败掉好,不如让那些娘娘们欣赏,至少也有他们的价值。”

“那就体验不出我的价值了,”柳无忧坐在了天佑的身旁,靠在他的身上,望着湖面耀眼的波光说道,“我好你赌一局怎么样?”

“丫头,你那么喜欢赌,爹娘知道不?”

柳无忧侧首抬头仰望,刚好天佑戏谑地看下来,她翻了一个白眼,说道,“我若这点信心都没有的话,刚刚不如直接三两银子卖掉得了,明天早上,毛小姐肯定会再次登门,而且肯定带着银票过来。”

“真当这么有信心?”天佑笑问道。

“那当然,不然怎么当你娘子,是不是?”柳无忧闭眼假寐,别看天佑现在没实权,更没发挥才能的机会,但是一个人能在边疆驻守十几年,那就说明帝上对他的信任,眼下情形是遭了点儿,却是给了他们更多独处的机会。

“也是,你是我天佑的娘子,怎么能没点气魄,”天佑情不自禁地扯开了嘴角,柳无忧没瞧见,那是一副极具魅力的自信,从容,淡定。

第二天,柳无忧没去花圃,而是整理了秋苑,等着毛小姐上门,墨风自然被派去门口迎接了。

未时未到,墨风果然迎了两个人进来,一个是见过的毛小姐,而另外一个人……

“柳姑娘?”那人望着笑盈盈地柳无忧难以置信地问道,“真的是你吗?”

“夫人安好,”柳无忧浅浅地屈膝后起身,问道,“没想到会在这里碰上夫人。”

“娘,你们两个认识?”毛小姐见两人亲热地见礼,疑惑地问道。

“佳人,这位姑娘就是娘时常和你提及的柳姑娘。”毛大夫人难掩脸上兴奋之色,介绍完柳无忧后,又介绍起了自己的女人,“她是我的女儿,闺名佳人,柳姑娘还多多照顾才是。”

“夫人客气了,”柳无忧微笑道,“当时李妈妈送帖子的时候我还问过是否认识你们呢。”

“是么,我们湄洲城姓毛的人家很多,所以李妈妈没太在意,不过现下知道了也不晚,你说是不是?”毛大夫人得体地回道,几月不见,又丰腴了不少,看来日子是过的滋润。

柳无忧将人请进屋,还未来得及上茶,毛大夫人就直入主题了,“十盆花的银票我已经带过来了,六月初五那日,我们会叫下人过来拿。”

柳无忧诧异了一下,问道,“您不再考虑一下?”

“考虑什么呀,”毛大夫人回道,“姑娘那黑糖的买卖我可是尝到了甜头,这要是不捷足先登的话,我可是要后悔莫及了,就怕黑糖一样,也让你卖给别人了。”

“夫人什么意思?”柳无忧听着她好像要独吞她所有的牡丹花。

毛大夫人微笑道,“姑娘是个聪明人,盛京就你一人能培育牡丹花,要是我们两个合作的话,肯定能赚得盆满钵满。”

“合作?”柳无忧饶有兴致地想知道何为合作。

“是的,”毛佳人解释道,“我毛家提供一块地给夫人,夫人提供花给我们,所赚的银子我们一家一半,别说现在是三十两银子,到时候三百两银子一盆都不在话下,夫人意下如何?”

柳无忧直接摇头,不加掩饰道,“说实话,我种花是为了眼下的生计,要是在你们提供的花圃种花的话,我就成花农了,我有我的骄傲,所以……”

毛夫人和毛佳人对视了一眼,急忙解释道,“我们没那么那个意思,就是觉得贵府中的那块地小了些。”

她们什么心思柳无忧猜不到也不愿意猜,她正要拿那心安理得三十两就行,两家合作,要是卷入宫中纠纷,那便不美了,不如河归河渠归渠清清楚楚一些好。

“和黑糖一样的道理,物以稀为贵,要是满园都种牡丹的话,到时候皇妃们看厌了,你们还会有机会赚钱吗?”柳无忧一直坚持一个度,盛极必衰这句至理名言一直都是正确的。

“可是……”毛佳人十分不解柳无忧的做法,也不明白她的道理。

“算了,佳人,”毛大夫人也不强求,“柳姑娘什么人娘心里清楚,娘也觉得她说得十分在理,生意上的事情你该向她多多学习,虽然年纪比你小,可心思比你缜密周到。”

“知道了,娘,”毛佳人连声应下,对毛大夫人对柳无忧的夸赞也不吃醋,反而觉得自己很喜欢柳无忧,许是同为女子而都经商的缘故。

毛大夫人在盛京见到柳无忧,而且又再一次谈下生意,欢喜之意难以言表,“柳姑娘,得空去我府上坐坐,我们不应该只是生意上的来往,你和佳人年纪相仿,应该比我更投缘更有话说是不是?”

柳无忧觉得自己得运气实在太好了,居然能再一次碰上毛大夫人,牡丹花的生意是有找落了,也不枉费她一片心血,而对毛大夫人的提议更是欣然答应下来,“佳人姐姐已经给我喜帖,六月初六那日,我一定拜访府上。”

“那便再好不过了,”毛大夫人笑得合不拢嘴,那样子是真心喜欢柳无忧,没有丝毫的矫揉造作,这就是之前不打不相识得来的情谊,“我家二妹三妹都还惦记着你呢,下月初六,她们也会从湄洲赶来,我们好好聚聚。”

“好,”柳无忧亦是真心与她们交好,她见毛佳人眼底发青,打趣道,“该不会是我昨日把价钱提高了,所以佳人姐姐一夜没睡吧?”

“可不就是因为你,”毛佳人娇嗔了柳无忧一眼,说道,“你啊可真是鬼点子多,买卖没成,还送给我一盆美人卧榻,弄得我一整夜没睡,一大早就缠着娘过来把你搞定,不然我这晚上又甭想睡着了。”

“这孩子爱花如痴,愣是给她整出个花铺出来,还把花卖进了宫里去,这要是个男子,可是了不得了,”毛大夫人没掩饰自己对女儿的认同和夸奖,就这种态度,亦是十分得柳无忧的眼,不难看出其一家人的和睦与温馨,这与他们柳家倒是差不多。

三人如老友般叙旧,门外响起了争执之声。

“夫人,请喝茶,我出去瞧瞧,”柳无忧满怀歉意地起身说道,毛大夫人笑着点头,毕竟是侯府家事,没理由旁观。

柳无忧出门后带上了房门,这才看到天佑已经回来了,而刚刚的争执之声就是他和景思瑶发出来的。

“天佑,怎么回事?我这屋里有客人呢。”

“丫头,你啊被她偷听了墙脚都不知道,我问她她还不承认,”天佑对景思瑶亦是没有好感,加上之前她的嚣张,更是令他这种偷听的行径嗤之以鼻。

“大嫂,”景思瑶换了张委屈的脸孔说道,“我是过来给你道歉的,上次是我太无理取闹了,爹娘都训过我了,你千万不要放在心上,大哥说我偷听,可真是冤枉我了。”

“我冤枉你了?”天佑忍不住拔高了声音,“我在远处看了你起码布置半刻钟了,要道歉你还挑时辰啊?”

“人家是知道大嫂屋里有客,所以才没有进来嘛。”

“你知道有客还不离开?这不是偷听又是什么?”

“算了,天佑,”柳无忧可没那个耐心听下去,景思瑶什么人她还不清楚么,“思瑶,道歉就不用了,我这有客,你先回去吧。”

“大嫂……”景思瑶欲言又止,可她看到天佑越发阴鸷的脸色,含着眼泪走掉了。

“丫头,少理会她,万一惹了她,发起疯来,谁也拦不住,”天佑说完,又出了院子,显然是知道屋里的两人都是女子了。

柳无忧回屋,笑道,“让夫人笑话了。”

“我们也该回去了,丫头生辰,还有很多事情没弄妥当呢,”毛大夫人借口离去,柳无忧也没挽留,反正同在京城,多的是时间相聚。

柳无忧将毛家留下的三百两银子收好,打算还给严春和武刚,她左右寻思了一下,准备着手移种十盆牡丹花。

可是一出门,就被突然跳出来的一道人影吓了一跳,定睛一看,居然还是景思瑶。

“大嫂,你去哪里啊?”景思瑶温柔的样子让柳无忧不禁地提高了警惕,天佑毕竟交待过,她对这个姑子不得不防。

“你有事?我去一下花圃。”

“没事儿就不能找您聊聊啦?”景思瑶的态度真是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转变,一下子就谦和了起来,“刚刚那两个女人是开花铺的?”

“你怎么知道?”柳无忧笃定景思瑶已经偷听了他们说话。

景思瑶哧哧笑了两声,承认道,“妹妹刚刚无意中偷到你们的谈话了。”

柳无忧没吭声,她总觉得这个景思瑶的脑袋不正常。

“您种的花都被他们买去了吧?”景思瑶问道。

“和你有关系吗?”柳无忧淡淡地问道。

景思瑶眼睛一瞪,好像很不可思议道,“怎么和我没关系了,我可是要分一半银子的。”

柳无忧感觉自己遇到强盗了一样,“这话是怎么说的,我的银子怎么就该分你一半呢?”

景思瑶得意洋洋起来,好像那白花花的银子已经到手了似得,“那种花的地是府中的地吧?”

“是!”

“用的水是府中的水吧?”

“是!”

柳无忧倒是想看看景思瑶怎么把自己和她的银子搭在一起。

“府中的东西我们都有份儿,所以所赚的银子我们也肯定有一份,你只要分我一半我就把这件事情拦在肚子里。”

柳无忧闻言,差点没仰天大笑起来,她景思瑶当自己是什么了,嘴皮子一张就要走一半银子,难道当他柳无忧是泥捏得不成,“妹妹,天没黑,你也别做梦了,那银子我是一分都不会给你的。”

“什么,你不答应?”

“我为什么要答应?”柳无忧正视着景思瑶那双燃起熊熊烈火的眼睛,讥诮道,“思瑶,爱财之心人皆有之,但是他人之财,应该敬而远之才是。”

“我呸,我帮你隐瞒你还不乐意,可别后悔了。”景思瑶又一次变脸了,总是验证了天佑的话了,还真是个阴晴不定的人。

柳无忧笑笑,锁上了院门,离景思瑶而去。

到了花圃,看到天佑正在一人独饮,其中愁绪万千,可他看见柳无忧马上是一脸柔和,“丫头,要不要喝一口?”他把酒壶递了过来。

柳无忧立刻闻到了一股酒味,摇头道,“刚刚屋里的客人是毛大夫人。”

天佑看上去并不奇怪,“她买了你的花吧?”

“是。”

“毛家,周家,裘家,崔家,这四家是帝上放在外边最信任的人,他们替帝上屯粮草,只要是行军所需,他们必须无条件支援,而他们的买卖也得到帝上的保护,但是唯一的条件就是不能入仕,他们从中发了不少财,但家族无人考取功名,你啊也是运气好给撞上了。”

天佑的话无疑让柳无忧愣了一下,“你是说帝上采取的是权钱分离的办法?”

“是,”天佑应道后却也疑惑,“朝堂上的事情你也懂?”

“有了权就想有钱,有了钱就想有权,人的贪念无限,其实也不难猜的。”

“也是,你这么聪慧,定是比别的女子想的透彻些,”天佑从未吝啬对自己女人的夸赞,“但是我又很害怕,你要是哪天不要我了可怎么办?”

柳无忧轻笑了一声,抢过他手中的酒壶,仰头便是一大口,咽下之后,一脸正经地问道,“天佑,你实话实说,你真当是一点实权都没有?”

这下子轮到天佑发怔了,他的脸忍不住抽了一下,苦笑道,“丫头,这是从何说起啊?我要是有实权,至于让你种花谋生嘛。”

“还不给我说老实话,”柳无忧把酒壶里剩下的酒都倒进了湖里,天佑看到她射来的凌厉眼神,伸出来的手又给缩回去了,只见她又说道,“连武刚都不知道周官人是帝上在外面的暗棋,你在边疆十几年了都知道,这其中不是另有故事又会是什么呢?”

天佑忍不住惊叹,摸着下巴,笑道,“我是不是应该佩服自己的眼光,怎么什么事情都能被你猜出个一二来呢。”

“那你打不打算告诉我实情呢,”柳无忧双手攀上天佑的脖子,极为诱惑地说道。

天佑这次没留恋温柔,拉掉柳无忧的手后,正色道,“时机未到,我不能告诉你,但是你要记着,此生今世,只要是你柳无忧还在,我景思安一定不会丢下你不管。”

柳无忧的心微微一颤,没有继续问下去,但凡能说的事情天佑是一定不会隐瞒她,现在不能说怕自然有其中道理了。

“那你也要记得,只要是我柳无忧还在,你,天佑一定不能弃我而去。”

“一定。”天佑无比坚定地应道,有妻如此,死而无憾了。

“下午我想去大哥家一趟,把银子先还掉。”柳无忧本来打算是告诉天佑这件事情的,谁知一打岔,差点忘记了。

天佑‘嗯’了一身,揽过柳无忧的腰肢,一同坐在湖边欣赏湖景了,“告诉你之后,我心里舒服多了,不然总觉得坠坠的,喘不过气来。”

“这才对嘛,来,让本娘子亲一个……”

两人倚靠的身影让那刚发芽的柳绿都羞涩了起来……

午后,两人正准备去武刚那里,老太爷和太夫人携手而来,天佑没有让他们进屋的意思,因此四人就站在院子里说话了。

老太爷拿眼睛瞟了柳无忧许多次,直到天佑厌烦地问道,“有事说事。”

“怎么和我说话的,”老太爷见到天佑总是拉长着脸,“我好歹也是你老子。”

“老爷,好好说,别动气,”太夫人劝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