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祝老,难得您还有记这么牢的东西啊?”一个刚刚走近呈交中审答卷的三品官员问道,此人唤窦仲观乃太子门生,又与晋候交好。

祝老面露不悦这些年他最烦的就是别人说他记不住东西。

窦仲观见了忙揶揄道:“祝老,下官只是说这字体既然祝老记得,那当是入得祝老目的,不知是哪家的字。”窦仲观此人二十六、七却能官居正三品,这种能在同一辈人中迅速强大起来,谋求高位的人,心机自是较旁人更深,他嘴上虽是这么说,心里却是在想:老东西,等你告老还乡这翰林二品就是本官的了。

祝老摸了摸下巴道:“这字体与殷离人那小子的字有些像呢,且颇得离人之神韵。”

殷离人?窦仲观在脑海里搜索了半天才想起这人是谁,十五六年前的事了,他才十岁大却是记住了这个盛极一时的有大雍“小书圣”之称的男子。

可是这男子虽有一手绝代书法,可是终究是跟错了主,他的事迹如昙花一现般淹没在长安的风云里,阴氏近臣,贬为庶民。

窦仲观瞳孔微缩,望着祝老手中的考卷,他想证实他心中的想法就一定要将它弄过来。

“祝老,这是刚刚中审完的考卷,请祝老过目。”他将考卷放下,又不露声色的将那份试卷塞入袖中。

窦仲观走至卷阁东面一处,挨着一个官员坐下,从袖中拿出那份考卷来。

“你,你这是作甚?”

“挡着。”

他拿出一匕首将那封口打开,拆开来看愕然瞥见那三个墨字,他手一抖给旁边的人使了个眼色,那人立马拿来新的浆糊何封条将名字糊好,撕掉上面初审与中审的评纸,粘上新的,又用朱笔在卷面的纸条上连着圈了一个“乙”、一个“丙”。

晋候示意过阴寡月此人不能起来,若是起来日后也必是祸害。只是大雍高祖有令,日后阴氏若是犯事,务必留一脉,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朝中也是无人敢动阴氏遗孤的。

窦仲观又将考卷直接递与相熟的一品审官,这审官姓岑是太子党却与晋候无瓜葛,望着考卷上朱笔圈着的“丙”,立马会意了,却是以朱笔圈了个“乙”。

窦仲观看着这一品审官圈了个“乙”眸中一黯,此人老奸巨猾,若是真出事了也只会怪责到中审的人,而他还是可以置身事外的。

不过,三卷连得两乙一丙,再怎么样都进不了一甲,若是真轮到太傅审核,名次提前也是六十名之后了……若是能到一百二十名之后就是“同进士”了,若是“同进士”阴寡月这辈子就别想翻身了。

窦仲观狡黠一笑,目光一扫北面珠帘后,人影虚晃处。他看不真切,不知里面现今是何动静,心下又有些惴惴不安的。

珠帘之后的高座上坐着一人,着明黄色锦袍,右手边是内侍刚刚端上的茶,左手边是一品大员递来的觉得答的令人十分满意的考卷,他漫不经心的伸出玉白的手拿起一张,似乎只是余光瞥到卷角什么东西,就故作惊讶的高呼一声:“嗯,这文写的行有流水,收放自如,对时事之见解也颇有精妙之处!”

一旁一个三、四十岁的青年男子闻言放下手中的笔,笑着望向高座上的那人:“不知是何人所作文章,能得太子如斯夸奖?”

太子微愣,却是露出招牌的笑,将考卷递给一旁的宫人。

太傅接过考卷,才方看了前面几句就眉目一动,显出赞许之色。萧时眉目里的舒展与赞同之色当然也未逃过与太傅并桌而坐的璃王的眼睛,璃王伸出手端起面前的清茶,微抿一口却在下意识的打量萧时的脸上的神情。

有时萧时会陡然一顿,眉头一皱,只是皱眉的时间颇短,随即又露出悦色。

璃王不在意萧时脸上的悦色因何而来,而是在沉思,那短暂的皱眉因何而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