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世从车上下来,不紧不慢地跟在顾南溪后面。

当进行一个定点的测绘时,盛世负手而立,始终站在离她不远的距离,静静的陪伴着全情投入工作的顾南溪。

这是盛世多年来第一次亲临现场观看顾南溪工作,也是第一次慨叹她的改变。

当年能将建筑设计图当油画随便涂抹的顾南溪,竟然真的变成了严谨的建筑设计师。

盛世不敢想象,她是如何征服那些,令她深恶痛绝的结构力学与大学数学。

改头换面,或者像是浴火重生。

烈火的炙烤,褪去包裹的蝉衣凡胎。

到底是怎样的改变,让她洗尽铅华、脱胎换骨

盛世甚至开始计较,那些他未曾参与的五年。

因为不曾知道,所以才会懊恼、悔恨、怨怼。

从海面刮来的风越来越大,带着磅礴的气势,踩着水面,滚滚而来。

顾南溪顶着猛烈的寒风,抬手稳住测绘仪,岂料一个不留神,脚底踩了个空。

再加上狂风推波助澜地刮,顾南溪整个人歪歪扭扭,直向地面扑去。

地上满是乱石树枝,情急之下,顾南溪干脆咬牙闭眼,准备迎来冲击的钝痛时,落地却撞进一个结实温暖的怀抱。

盛世已疾风般快速奔来,顾不得背脊处伤口的疼痛,长臂一伸,护住顾南溪。

两人双双卧倒时,盛世又滚动卧倒,心甘情愿地充当了靠垫。

负伤累累的背碰到尖锐的石块,加上两人的负重施加,伤口很快撕裂开,强烈的钝痛让盛世禁不住闷哼一声。

顾南溪伏在他的胸口,惊魂甫定。

那声略微沉重的闷哼,让她暗叫不妙,立刻支起身,慌忙上前观察情况,

盛世躺在那里,或许是伤口扯裂得过于严重,他得额头浸满大量的汗珠。

他隐忍着,眉锋紧蹙。

顾不得两人的恩恩怨怨,顾南溪抓着他的手臂,面色焦灼地说:“怎么样,你有没有事!?”

顾南溪脸上毫不掩饰的焦急与紧张,虽然一闪而逝,但仍旧没有逃过盛世的双眼。

盛世忍着痛,正怡怡然享受顾南溪此刻的在意。

旁边的黑曜等人见盛世出事,立刻丢开手中工作,一窝蜂地跑拉过来,着急地喊,“盛少……”

外人的突然介入,顾南溪立刻收回抓住盛世手臂的手,迅速将内心的担忧收敛,脸色刻板僵硬。

盛世眼睁睁地看着那只慌忙收回的小手,顿时面色黢黑。

原本酝酿得极好的氛围,顾南溪好不容易露出对自己的紧张,就被这群凑热闹的家伙打破。

盛世冷着脸,恼怒万分,对着黑曜等人吼道:“你们都给我滚下去。立刻!马上!”

黑曜见盛世的脸色不对,看了看旁边的略微尴尬的顾南溪,差点捶胸顿足,奉上自己的项上人头以此谢罪。

盛世的眼神锐利阴沉,巴不得将黑曜大卸八块,凌迟处死。

黑曜深知自己不识时务,捧着颗血淋淋的小心脏,带着众人迅速闪身撤离。

顾南溪当然不知道盛世的那点心思,在他莫名其妙一通脾气后,当即瞪了他一眼。

在她看来,盛世简直不知好歹,不知感恩。

既然他已经开口命人滚蛋,那自己也该识趣地离开。

想到这里,顾南溪也不再逗留,冷冷地说道:“我先滚了!你好自为之。”

“唉……谁让你走了!”一听她要走,盛世可不同意,撒泼似地拽着顾南溪的腿,仰着声音找茬,“你这是什么态度,小时候老师没教过你要知恩图报吗?”

顾南溪动了动腿,想要脱身,却不料盛世的手抓得更加紧。

顾南溪挣扎里几下,最后果断放弃,略微皱了皱眉,狠狠地瞪着他,语气冷冰冰地说:“刚才不是你让我滚的吗?我不过是在奉命行事。”

被甩脸色的盛世当即黑脸,扯着嗓门吼:“我什么时候让你滚了!?我是叫他们,叫他们!”

盛世躺在乱石上,并没有起来的打算。

两人拉拉扯扯始终无果,顾南溪真是愈发的有些搞不清现在的状况。

她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深呼吸一口气,低头看着盛世,隐忍怒气地问道:“你到底有没有事?能不能起来?”

盛世忍着背脊被牵扯的疼痛,抬手置于半空,语气低沉地说:“顾南溪,我需要你,借我只手。”

向来高高在上、目中无人的盛世,竟然在某一天,语气低沉柔软的向自己发出请求。

他说,顾南溪,我需要你借我只手。

顾南溪,我需要你……

我需要你……

不长不短的一句话,在顾南溪的脑中盘旋回荡,最后便剩下简简单单的四个字“我需要你”。

向来平稳的脉搏瞬间突突地跳动,左心房如注入滚滚热血,瞬间欢脱跳动。

仿佛是长空破浪闪出的利箭,“嗖”地一声,精准地射住她的心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