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菀原以为一切都结束在记者会那天,黎子谦突然告诉她事情还没结束,她一时半会有些受不了。

她双手箍住他的肩,着急地问了句:“我听不明白。”

身体里隐藏的怒火被他吞进了喉,每一个撕扯出来的字都蕴着他的惊慌:“小菀,接下来的事就都交给我,你好好做你的黎家女主人。”

话音一落,他一把将乔菀扯进怀里,轻轻吻着她的鼻梁,眉心,脸颊,嘴唇,每一丝气息都轻柔无比。

他的精神世界,一无所有了。只剩下这个始终不离不弃的女人。随着沈若天的离开,他心里想的早已没有半丝半毫的恨,千疮百孔的心是被乔菀的爱包裹。

他要给她一个安定家,一份衣食无忧的生活。所以他必须要让这一切彻彻底底地结束。否则,谁也拿捏不准,那个潜伏在暗夜里的人会不会有一天卷土重来,再次打乱他们之间的生活和爱情。

轻柔地吻杂着咸咸的味道,男儿有泪不轻弹,可在乔菀面前,他不想伪装坚强。

红红的眼眶,英俊的脸庞,全都刻进乔菀的双眼,她的心里微酸,抬手抚上他的侧脸,皱眉问了句:“是于柏徽吗?”

他点头:“他或者赵一平。”见乔菀有一刹那的晃神,黎子谦又补了句:“如果罪魁祸首是于柏徽,你会想我怎么做?”

乔菀皱了皱眉,怎样都无法回答上来,反而话锋一转,问了句:“既然如此,那你为什么还要让警察带走斬叔,在金三角的时候,我就觉得他的心其实很柔软。”

他强扯出一丝不自然的笑,嗓音更低:“我知道。”

“那你怎么还?”

男人的大手覆上了女人的手背,再抬眼,他说得深不可测:“掩人耳目。”

乔菀心口一抽:“所以,你是故意的,故意让真凶觉得自己安全了。”

黎子谦淡笑,却不语。他不知道从何说起,事情发展到了今天的地步,连他自己都混乱了。他不知道一切演变的原因,究竟是什么?他无法回答,因为这个答案越到最后,他就越不清楚。

深叹一口气后,黎子谦接到了父亲黎浩南的电话,他说其实这件事他有可能知道些,黎子谦直接去了父亲的别墅。

黎浩南将一本笔记递到了黎子谦的面前:“看看吧,这里或许有你想要的线索。”

黎子谦略有些疑问的看了眼父亲:“爸,你这是什么意思?”

黎浩南点燃了一支烟,深吸了几口:“你以为你去美国后卷入的那场美名其曰缉毒的争斗,我什么都不知道,你可是我儿子,不过你也是受了那老头子的骗。”

那时候的黎子谦太过年轻气盛,一心想要干出一番大事业,黎浩南担心他急功近利对将来不好,索性美国那边大部分掌握在黎浩东手上,也就让黎子谦去,好得到磨炼。

谁想这一磨炼,还真磨炼出事了,他被拐外金三角去了。

当时黎浩东还不是人的特意隐瞒着黎子谦的下落,后来黎浩南太久没见联系上儿子,觉得越发不对劲,才知道出事了。

黎子谦挺意外的看了眼父亲,好奇之下,将那本笔记本翻看大致看了看,发现是爷爷黎启源的日记,黎子谦有些惊讶,他一页一页看过去,每一个字都凿进他的眸底深处。

黎子谦越看越觉得不可思议,诧异的说:“爸,我们黎家不是从祖父那一代就兴起了吗?怎么我从爷爷的笔记里看,是爷爷一手把家黎家发家致富的啊!”

黎浩南思绪重重的说:“错了,我们黎家就是从我父亲那一代开始富裕的,你祖父当时还在部队,你祖父后来之所以官会做大,也是因为我们黎家在你爷爷的发展下变得越来越大,你祖父才有了后来。”

这本日记记载了黎启源的一生,字里行间,写着他的一辈子。

黎子谦打开,从第一页往后面看着。

1970年2月17日

今天是我19岁的生日,母亲送我到车站,给了我100元。我上车的时候,看见她哭了。从来没离开过家,等真的坐在车上的时候,才发现已经开始想念母亲做的酱咸菜……

1970年2月20日

100块钱被人偷了,我被赶下了车,到了一个陌生的城市。没有车票钱,到不了深圳。只能留在了这。听路人说,这里叫岚城。第一天晚上,我睡在了车站,车站的管理员瞧我又冷又饿,送了我一个热馒头,我没舍得吃,没想到上厕所的时候掉进了屎里,差点把我气得背过气去。

黎子谦深吸了口气,一双眼睛幽深地不见底。

1970年2月25日

我在车站转了好几天,肚子饿的时候,就去旁边的小餐馆眼巴巴望着。等客人一走,要是有没吃完的菜,老板就送我吃。可是他好像嫌我碍事了,今天告诉我以后别来了。于是我白天去找工作,可是人家说我是外地人,看我又脏又臭,没有老板愿意雇我,我又回到了车站。

1970年3月2日

今天我头很疼,没有出去,有个年轻老板的钱包掉了,我看见了,追上去还给他。

他觉得我老实,就问我需不需要工作。

我点了头。

他问我会什么,我告诉他我学什么都快,邻居是个语文老师。要说特长的话,就会识几个字。

其实这个老板和我差不多大,顶多比我大两岁。

他姓陈,叫陈一平。他让我喊他哥。

我喊了,觉得挺别扭,因为在家里,我是老大,下面还有一个弟弟,都是别人管我叫哥。

黎子谦看到这里,深眸微微一皱,爷爷还有个弟弟,他却从不知道,更没有听父亲提起过半个字。而且这个陈一平,名字和赵一平是巧合,还是?同一人?翻过了旧书页,他继续一字一句地看下去。

1970年4月5日

今天是清明节,陈哥要我跟他一块去妹妹家吃饭。我第一次看到和陈哥妹妹一样好看的女孩。她很会做饭,长得又白净。我只要一抬眼看她,心里就直捣鼓,捣鼓得我很难受,我也不知道自个儿咋了。

1970年5月1日

劳动人民最光荣,跟着陈哥制草药差不多两个月,陈哥一共给我结了50元,等所有人的工资都发完了,又支了5块另外塞给我,说我工作认真,算他照顾弟弟卖肉吃的。

我没去买肉,给他妹妹买个件粗毛衣。还骗她说是老板发的,她很高兴。

黎子谦的唇角上扬,他没想到爷爷年轻的时候,还有这种平淡的小浪漫,小情怀。

说实话,他对爷爷都没有特别多的印象,因为在他十岁那年,爷爷就病死了。

一张纸再次翻过,翻过的都是爷爷的青春。

1970年5月7日

陈哥知道知道我买毛衣送他妹妹的事后很生气,说我是拉蛤蟆想吃天鹅肉。还警告我去找她就不再用我,还说我穷,谁嫁给我谁倒霉。

我很伤心,去商店买了一包烟,一晚上全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