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黎子谦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出事的第二天下午。房间是浓重的欧式风格,奢华大气的装修风却显得过分悲凉。回忆停留在付景年冲进来的一刻,无法前行。

付景年告诉他,听到他要结婚的消息才过来验证下是不是真的,可走到门口的时候却发现了端倪。尾随着一个男人走到通道的出口处,才意识到事情似乎不太单纯,在最关键的时候,是当初的情敌救了他一命,黎子谦怎么想怎么讽刺。

下床,走到窗口。脚下的岚城正处于人流的高峰期,车子川流不息,人渺小得宛如蝼蚁。

他的眸从未像此刻般幽深得见不到底,沉睡了那么久的野性,隐忍了那么久的过往,是时候给予一个交代。

他的心得不到宽慰,有些债,注定要去讨。不是他想视而不见就能烟消云散。

门突然开了,斬叔从外面走进来。四目相对的一刹那,是眼前老人先开了口:“醒了。”

黎子谦盯着眼前的脸好久没说话,沉默持续了好久,修长的腿迈开一步,立在他跟前,心似枯井:“怎么会是你?”

他不知道自己怎么会在这。

斬叔低低叹出口气:“是我。”

他看着眼前淡然的半百老人,冷静得有些吓人:“姓赵的,是你的人!这一切也是你设计的,是吗?”

斬叔很快否认:“不管你信不信,不是我安排的。”

黎子谦心碎地闭了闭眼:“这话说出来连你自己都说服不了。到底为什么?你要这么恨我?当初的欺骗就算了,为什么还想害死我的家人?”心湖越是平静,从他脸上散出的情绪越是令人窒息。

斬叔摇头,深沉地道上一句:“不是我。”

他轻笑:“除了你还能有谁?”

一张还有浓重油墨味的报纸递到了黎子谦跟前,紧跟着,那道苍老的声音滑进黎子谦的耳朵里。

“这是今天的报纸。你好好休息吧。”那只布满岁月痕迹的手在他肩头轻轻拍了拍。

望着斬叔的背影,黎子谦失控般地笑着,唇形勾成无比锋利的弧,做为男人,他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如果不能给乔菀一个平静的天空,这种危险和悲剧会不断重复上演。

当他逐字逐句看完占据了整个版面的报道,宛如一盆大水浇了个透心凉。

一警官见义勇为,冲进火场后受重伤昏迷不醒。黎氏父子在大火中丧生?尸体烧得面目全非?岚城支柱产业黎氏股份被大量收购,黎氏是否从此要改名换姓?

大大的标题下方,像是讽刺般的写了行小字:盘点今年最雷人的婚宴。他的婚礼排第一位,一秒喜事变丧事,雷人指数,五颗星。

握住报纸的手隐隐发抖,他明明活生生地站着,却成了死人的身份。他的双眼猩红着,爱情和事业的保卫战,他都要赢。

人生就像颗种子,不管他是否准备好,有些情绪总要发芽。

从陈爱的死演变到至今,一定有他不知道的原因。在看来,一切并不是他想象中那么简单,只有揪出真正的真相,才能给所有无辜牺牲的人一个最好的交代。

以前那个外面冷漠内心的柔软的黎子谦就当是真的在大火中丧生,活着的他将踩着刀尖,一步步剥开迷雾,得到真正的光明。

……

岚城的另一角

乔菀缩成一团,整张脸都煞白着,散乱的目光没一丝焦距,嘴里一个劲喃喃:“你骗我,你骗我……”

于柏徽拉了把椅子坐在她身边,心脏某处隐隐作痛地大方承认:“是!”

她扬了扬下巴,指着手里的报纸点了点,不可置信地问着:“他……他死了?”

铁板钉钉的事在于柏徽听来,她似乎不想承认眼睛看到的。

“是!”他再次出口的话无疑是在乔菀心上狠狠刺伤一刀。

乔菀闻言,神志不清地说着:“黎子谦说等婚宴结束就带我走,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四散的眼光让于柏徽心里一痛,双手紧紧箍住了她的双肩,咆哮了声:“你冷静点。”

她推开他,站在他面前,居高临下地问着:“为什么不救他,你明明答应我的。”

她的嗓音好微弱,却比刀子剐在他心上还要有力。

她的一席话,瞬间激怒了他,缓缓从凳子上立起来,他走一步,她便退一步,那双略显无力的双眼死死凝着面前的女人:“乔菀,真正自私的人不是我,是你。你怕黎子谦会有危险,你让我去救他,可我呢,你难道就不担心我万一冲进去就出不来了?”

砰——她退无可退,后背狠狠撞在了墙上。

面前这张素白的女人脸让他哭笑不得,黎子谦有的他都有,黎子谦没有他也有。

可不管他怎么努力,怎么用心,似乎都走不进她的心,更别说占据一席之地。

乔菀死死盯着他,重重点了点头,扬起手指朝门的方向指了指:“你说的对,是我考虑不周,我的事以后不用你管,你滚!”

这件事情上,她确实没有考虑到于柏徽的安全,可她又能怎么办,谁不希望大家都好好的?

当时那种情况下,于柏徽冲进去,黎子谦还有一线生机,可他不去,黎子谦就死定了。她又有什么选择?难道明知于柏徽不去黎子谦会死,还要放任里头那个人自生自灭,她怎么做得到?

男人出口的嗓音更加低哑,蕴着他的无可奈何:“你恨我没救他,我不怪你。因为在我心里,你现在比他重要一千倍,一万倍。如果我当时开了门,你一定会不管不顾的冲进去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