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菀忍不住笑笑,自言自语道:“第一次给活人当医生,却也和死人没区别。”

时间就如同散落指缝的沙,一点一滴的过去。

包扎完脚上的伤,乔菀才突然想起他背上还有玻璃渣子,之前一时情急忘记先处理伤口再让他躺下,这会儿床上一定有细碎的玻璃片。

她走到床边,试图将他叫醒。

徒劳!

正在她准备放弃的时候,黎子谦迷糊间竟一把将她扯进了自己的怀里。

男人胸膛坚硬的肌理刹那间贴合着她的侧脸,强而有力的男性心跳毫无预兆地钻进了乔菀的耳槽。

黎子谦胸腔此起彼伏,坚实的手臂将她的柔弱整个包裹。炽热的温度烫了大片。

“弯弯,别走。”黎子谦紧紧阖着眼,脑袋在乔菀的肩窝子处摩挲着,嘴里一个劲嘀咕着。

乔菀心里一惊,菀菀?是在叫她吗?怎么可能?

她悄悄挪开黎子谦的手臂,一抬头便看见了黎子谦深深皱起的眉头和他眼角的湿润。

乔菀缓缓站起,黎子谦在迷糊中伸手去抓,抓了个空,半个身子都垂在了地上。

后背上密密麻麻的小伤口全部飞入女人灵动的美眸中。

她怎会知道,这些细碎的,糜烂的口子,比起他心里的伤有多么的微不足道。

乔菀轻轻叹了口气,秀眉紧拧,小心翼翼地扒开了他背上的衣服,就在那健硕的背脊变得清晰的那一瞬,她眸底的愕然无声无息的划过眉梢。

黎子谦的背,深藏着好多疤痕,深浅不一,有一道还从右肩一直贯穿到他的精腰。

他是商人啊,父亲又是岚城商会的主席,何以一个商人的背会有经历沧桑和风雨的痕迹?

她不敢想下去,加快了手部动作,将所有的玻璃碎都用镊子夹出来,又给他上了药。

等她全部处理好的时候,黎子谦的身躯整个掉在了绵软的地毯上。

“掉就掉吧,这会睡在地上比睡床上安全。”她嘟囔了句,去自己房子拿了床被子给黎子谦盖上后轻轻关上了房门……

中午的阳光温暖如纱,大片散落在男人的头顶。当他醒来的时候,身上和脚上都嘶嘶的疼。

眯着眼无意间看到床边的垃圾桶里残留着很多棉花球和纱布,再看,身上的伤口被雪白的纱布一丝不苟地包好。还有身上的被子……

才一夜,镜子的自己变得很陌生,浅浅的胡渣有些刺痒,记忆断了片怎么也接不上。

当他走出房间的时候,管家已在客厅等候了许久,桌上有热牛奶和面包片,从意大利空运来的白瓷盘里放着他最钟爱的鱼子酱。

管家正在桌上打盹,听到熟悉的脚步声倏然惊醒,一抬头便看见了黎子谦。

她站起,赶忙迎上去:“先生,您醒了?”

黎子谦一双深眸眯了眯:“昨天……发生什么事了吗?”他只记得自己回来,喝了酒,之后怎么样,说过什么,脑中已然空白。

管家扶他坐下,将搀了姜片的牛奶颤巍巍地递过去:“昨天您喝醉了,酒杯掉在地上,人又倒在玻璃片里,是夫人照顾了您整整一个晚上。”

黎子谦接过,颀长的身子慵懒地靠在椅背:“她?照顾我一晚上?”心里泛起一丝难以言喻悸动,微微激荡着男人的心湖。

“是的,我今儿五点就起了,生怕您醒得早肚子饿,夫人一晚上没睡,在窗口坐了一夜。”

他闻言后有些心神不宁,往二楼张望了几眼,轻咳一声问道:“那她人呢?”

“今天周一,早上喝了点我煮的粥就出门上班了,不过我看她精神状态好像不是很好。这牛奶,是夫人让我一定要让您喝的,虽然我知道您讨厌吃姜…但是…对了,夫人还留了一封信给您。”

晚上九点,离岚城足足一千多公里开外。黎子谦的车蜿蜒进了七岳山。

七岳山是条盘山公路,一般少有人烟。月光弥漫,黎子谦从车里下来,一直等到了夜里十一点多。

终于,月光下那道暗黑的身影进入了视线。男人身后的那张脸,只一瞬间就刺痛了黎子谦的心脏。

黎子谦上前一步,两尊高大的身躯被月光拉得很长。

面前男人夜鹰般的目光太过犀利,但凡飞入瞳仁中的星子光亮都会被他深冷的愤怒给化得惊悚。

黎子谦无视他眼里的色彩,目光始终落在女人微微突起的肚子上,眸底一阵惊愕,但语气依旧是他一贯的四平八稳:“弯弯怀孕了?”

男人从口袋里掏出包香烟,滑动金属质地的打火机,用手护住了淡蓝色的火苗,深吸一口气后邪恶地笑笑:“呵,如你所见。”

黎子谦咬了咬牙,一把扯住男人衣领,几乎用全身的愤怒勒住男人的脖颈,咬牙切齿地吼:“她既然怀孕了,这么晚为什么还要把她带来?”

黎子谦话音落下的一瞬,左右手臂很快被两个强壮的男人扯住。他眼里的瞳白上已然布满了细碎的血丝。

男人厚实的手掌在黎子谦的侧脸拍了拍,脖子上扯出两条筷子粗细的青筋:“弯弯是我老婆,我爱怎样就怎样。”冲手下使了个眼色,其中一个身强力壮的一脚飞向身怀六甲的弯弯。

她的头被迅猛而来的冲撞感突袭,整个身体都撞向山石,很快,白色裙摆下淌出鲜红刺目的血迹。

黎子谦愣住了,顺着山石缓缓滑落的弯弯似乎已经被踢懵了,呆滞的目光漫无边际。

黎子谦的眼眶很快红了,心里的血肉像被一道道剜下来般剧烈地疼着:“你疯了。”

他没有歇斯底里,只是他的这份平静比咆哮更让人忌惮。

男人凝着黎子谦的目光稍稍愣了愣,但很快嘴角又扬起拿到令人作呕的弧度,一字一顿地告诉他:“我本来就是疯子。”

“放开我,我要带弯弯去医院。”

“她命贱的很,你放心,我不会让她这么快死。”说完,他拍拍手掌,按动戒指的联络信号,两道车灯的炽烈光线越来越刺眼,光圈在黑暗中缓缓放大。

一辆白色的面包车里下来几个人,手里拎着医药箱,在弯弯的身旁蹲下。

黎子谦不清楚在这个文明社会里,还会有医生把病人当成畜生来医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