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怨偶 !散朝后大臣们交换着眼色,议论纷纷,脚步生风,走出了大殿。

许宁却被内侍引到了御书房,柳汝嘉正在那里和李臻说话,他看到许宁,含笑地揪着胡须上下打量了一下道:“不卑不亢,喜怒不形于色,果然是块璞玉。”

许宁垂下眼帘,柳汝嘉知他心头必有不服,笑道:“大丈夫当居天下之广居,立天下之正位,行天下之大道,你出身寒门,难得挣出一条青云路,却肯为黎民百姓着想,不是为着自己的功名利禄,这很好,这些年我见过不少士子,竟无一人真正有你这般孤勇,又难得老成,不过到底仍是经的事少了,我知你心中定然不满我将税按职级划分,是也不是?”

许宁嘴唇抿成一道直线,过了一会儿才道:“摊丁入亩与官绅一体纳粮,原是相辅相成之税法,国中官绅虽然千人中始挑一人,却掌着半数以上的耕地,其中又多为肥沃良田,因而定税以亩,则国库丰矣。然则先生支持摊丁入亩,却反而让官员以职级为纳税之凭,岂不本末倒置?《度制》中有云,‘使富者足以示贵而不至于骄,贫者足以养生而不至于忧。’卑职以为,此法有用。”

柳汝嘉眼睛里满是欣赏,并不以许宁一张冷脸为忤,只是呵呵一笑:“想法是好的,但是我问你,你有何办法使那些地主不将此税转到佃农身上?只怕还要变本加厉,到时候官家白白担了冤枉名声,地主得了实惠,又该如何?”

许宁皱眉道:“可限定地租之价,宣诸于民,不许地主任意摊派。颁发明令,将赋税加于佃农身上者,问罪之。”

柳汝嘉摇头道:“地有肥沃贫瘠之分,湿地山地沙地之分,年有丰年灾年之分,各地物价地价又不同,如何能一概而论,限定地租?再说天高皇帝远,国土辽阔,你又如何能保证当地官员清正廉洁,不与那等地主沆瀣一气?你又如何能保证,地方州县,果真只收取田亩之税,而不会巧立名目,另外再设税种,增加税额?”

许宁蹙起眉头,却也知道这几乎是无法避免的,前世公田法,不也因此大为变样?但这是所有税法都会面临的问题,反而摊丁入亩真的能实行好的话,贫民至少能役赋合一,免了许多太过荒唐的收税名目。

柳汝嘉道:“不错,我知道你心中不服,无论哪种税法,难免都会遇到此种情况,因此这与实施哪种税法无关,如今你们提出的税法,确然不错,然老夫以为,还是过于冒进了。事要一步一步的做,饭要一口一口的吃,你们能在边疆危急之时向士大夫收税,来日就能在洪灾旱灾虫灾霜雪灾害等天灾时向士大夫收税,渐渐当纳税成为士大夫的习惯,循序渐进,至少三代人,才会有官绅理所应当要纳税的想法形成,今日你们已走出至关重要的一步,但却不该太过心急,想着一步到位,官家这些年稳打稳扎,英明神武,只在这一桩事上,有些急于求成了,您若是再等十年,再提出,则更少些非议。”

李臻含笑道:“先生说得也是。”

许宁躬身施礼,柳汝嘉含笑道:“且先拟出章程来,慢慢谋之。”

李臻便将之前拟好的折子递给柳汝嘉看,柳汝嘉慢慢看着,一边点头,一边叹道:“沉舟侧畔千帆过,病树前头万木春,臣老矣,陛下与许晏之风华正茂,正是大展宏图的时候了。”

李臻又与他们商量了一会儿后,吩咐内侍专门备了青布油车来送柳先生出宫,柳汝嘉却邀了许宁同登车,许宁知道他还有什么话要和他说,便也登车一同出宫。

柳汝嘉笑道:“老夫曾尝过令妻亲手制的佳肴,十分想念,今日却是想顺路去你家做客,也不知可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