铃铛才投新主,正在热心的时候,闻言献策:“要不夫人您索性装作不适,奴婢传出消息后,再同薄妈妈联络,设法套取消息?没准就能找到那顾韶的把柄呢?”

“这法子却不可取!”宋宜笑摇头道,“顾韶似夫君的年纪时就名动天下了,有道是盛名之下无虚士,可不能因为我这回躲过一劫,就以为他是个蠢的——谁知道他是不是只策反了一个薄妈妈?万一这别院里他还做了其他手脚,我这一病,回头当真没了,岂不是帮了他的忙?”

“呸呸呸!夫人说什么呢!”铃铛忙道,“您福泽深厚,七公子与八郡主往后还得指着您哪,那姓顾的老东西何德何能能奈何夫人您?”

宋宜笑道:“我打个比方——而且我不觉得这么做能拿到顾韶的把柄,你想同他联络的是薄妈妈,而薄妈妈即使拿到了什么凭证,她会给你吗?”

那当然不会了,薄妈妈一介下人,又已年老体衰,之所以能够让顾韶亲自谋划策反她,无非是因为韦梦盈的心腹,现在统归她管。

顾韶想借韦梦盈旧部之手铲除宋宜笑,自然要找她。

这点薄妈妈心里清楚得很,又怎么会主动出让优势给手底下的人?

尤其铃铛作为计划中的执行者,要是出了什么岔子,薄妈妈正好将她甩出来做替罪羊,自己一推二六五——反正那些来往的信件,都是假托家书的口吻写的,明面上瞧着,同薄妈妈那是半点关系没有。

即使铃铛指出其中隐藏的消息,薄妈妈也可以一口咬定她什么都不知道,反诬铃铛栽赃自己!

但万一叫铃铛晓得了顾韶那边的详细,一旦事败,薄妈妈往哪里逃?

“夫人说的是,都是奴婢无能,不能为您分忧!”铃铛心里其实也有数,这么讲不过是为了表忠心。

宋宜笑安抚了她几句,沉吟道:“按说顾韶与我没有直接的恩怨,他会想到除掉我,大约也只有为卢氏母子考虑了。问题是他好歹位极人臣,想护住卢氏母子总是有办法的,至于才接了彻查天花之事,就迫不及待的对我下毒手么?”

她倒不是认为顾韶会是心慈手软的人,只是隐隐察觉到似乎有哪里不对?

举个广为人知的对联例子:有小童出联“踢倒磊桥三块石”,有人对不出来,回家后其妻正在剪窗花,听丈夫说了经过,代对“剪开出字两座山”,然而次日那人去跟小童说,小童却直言必是其妻所对。

那人十分惊讶,小童则道:“尊驾乃是堂堂丈夫,如何会用‘剪’这样轻盈纤巧的闺阁字眼?若是尊驾自己所对,必‘劈开出字两座山’。”

顾韶是世家出身,正统科举入仕的名臣,也是权臣,这样的经历,决定了他在遇见问题时,不会立刻想到用杀戮的手段摆平对手或敌人,肯定是谈判、斡旋为先——因为后者是他所擅长,也是他所熟悉的方式。

所以倘若顾韶这回出手,只是为了保下卢氏母子的话,他必然是先确认事情的确瞒不住了,再确认跟宋宜笑完全没得谈,继而考虑自己庇护卢氏母子底线:说到底,卢氏母子又不是他亲骨肉,他就是再念着同宋婴的交情,终归还是自己的前途与家族更重要。

怎么可能不顾一切不择手段的给卢氏母子铲除后患呢?

宋宜笑只觉得一头雾水。

但此刻,正放下底下人禀告的简离邈,却是洞若观火:“苏少歌这一手却是好打算!”

“当然是好打算!”端木老夫人冷笑,“虽然说因为太后悬梁,帝后这会一面亲自侍奉太后榻前,一面安抚肃王与苏家——但这是因为没证据!一旦抓到苏家这眼节骨上有什么动静,太后就是再把自己挂到梁上去,别人也不会再说皇帝亏待了她,只会说她仗着嫡母的身份,试图扰乱朝纲!”

——所以苏少歌当初一口否决了侄子苏伯凤的提议,这回天花是从燕国公府别院开始的,别院这会里里外外不知道盯了多少人,苏家敢去插一脚,等于是自寻死路!

而苏家的目的是把水搅乱,好给家族谋取一条生路。

照这个标准,顾韶与袁雪沛的把柄落在寻常人手里可是没什么用的——袁雪沛根本没出仕,利用价值不高。

顾韶呢威望太隆、地位太高、城府又深,一般人拿到那份证据,聪明点的直接毁去当没看到;笨一点的送上门去,不管是讨好还是威胁,顾韶估计轻描淡写就能摆平!

甚至还会顺藤摸瓜,追查到苏家头上!

也就简离旷与简夷犹父子——前者是在晋国大长公主面前失了宠的驸马,后者是晋国大长公主喜欢但没有很偏爱的儿子。

父子两个在帝都贵胄之中虽然谈不上备受欺凌,却也一直不怎么受重视。

他们住的地方,那么照理也不会有人盯着,正好做手脚。

当然苏少歌选他们,不仅仅是图方便,更因为这父子两个虽然加起来都吓不住顾韶,但他们背后的那位老燕国公简平愉,却是顾韶大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