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乎宋宜笑意料的是,来人进门之后请了安,却悲声说道:“禀表小姐,我们七小姐没了!”

“什么?”宋宜笑一怔,“韦婵?!”

“回表小姐的话,正是!”来人低着头,一脸的沉痛,说道,“还请表小姐节哀!”

宋宜笑盯着那人,足足看了半盏茶功夫,才似笑非笑道:“韦婵表妹一向安好,却不知道是怎么没的?”

来人闻言,忙道:“表小姐您不知道,其实七小姐打从年初那会,因着预备出阁,诸事繁忙,就染了一回恙!那时候您去拜年,还说过七小姐瞧着清减了不少——只是怕您担心,上上下下都没跟您说七小姐病倒的事情!”

又说,“之后王妃娘娘逝世,七小姐悲痛欲绝,连续数日不思饮食,原本就没好全的身子骨儿,这么一折腾,哪能不出问题呢?!”

“偏偏,当时老夫人痛失爱女,也是伤心得没法说!”

“老夫人年纪大了,老爷、公子、奶奶、少奶奶们,自然不敢怠慢!”

“虽然晓得七小姐也病了,但想着七小姐年轻,使下人照顾着也就是了!”

“结果这么着,大家齐心协力,好不容易等到老夫人康复,再看七小姐,却已是病入膏肓!”

“就在前儿个晌午,七小姐……没了!”

说到这里,那人低下头,拿袖子抹了抹眼睛,才继续道,“原本前两日就要给您报信的,只是七小姐说,今年以来,从庞老夫人到王妃娘娘,再到安阳郡主与曹少奶奶,您听的伤心事儿够多的了,再添她一件,怕您受不住——想着她万一能够撑过去,却何必叫您跟着担惊受怕一回?”

见宋宜笑只是木无表情的看着他,那人噎了噎,不知所措了片刻,方道,“前儿个七小姐没了之后,老夫人想着这事儿无论如何瞒不过去,但还是犹豫了一两日,才让小的飞驰前来,跟您报信了!”

又试探着道,“表小姐千万节哀!”

“我现在除了节哀还能怎么样呢?”好半晌,宋宜笑才幽幽说道,“好歹外祖母,还有韦家其他人没事儿,是吧?”

那人只道她是担心韦家其他人,忙道:“请表小姐放心,七小姐芳年早逝,老夫人他们固然伤心,但彼此劝慰着,倒还撑得住!如今上上下下最担心的就是您这儿了!”

“……”宋宜笑合上眼,沉默片刻,才重新张眼道,“我知道了!不过我现在身上戴着我娘的孝,这儿又是翠华山,韦婵的后事……”

“小的来之前,老夫人就再三叮嘱过,千万拦着别让您亲自回去吊唁!”那人忙道,“一则如今天气炎热,来回舟车劳顿,怕表小姐受不住!二则表小姐如今还给王妃娘娘守着孝,七小姐同您虽然是嫡亲表姐妹,论辈分总是不如王妃娘娘的,总不能叫您为了七小姐,怠慢了王妃娘娘的在天之灵!三则却是今年以来,韦家也好,表小姐也罢,都是频遭哀痛,这眼节骨上彼此见了,只怕有伤不尽的心——到时候,恐怕彼此都受不住!”

宋宜笑诡异的笑了下,有些虚弱的说道:“你说的这么有道理,那就这样吧!”

她用近乎敷衍的态度打发了那人离开,跟着不待左右开口安慰,抓起手边的珍珠地划花六管瓶就朝底下狠狠摔去!

粉蔷等人猝不及防,均吓得噤若寒蝉!

这会的大丫鬟全部都是新近上任,对宋宜笑敬畏大于亲热,看到她发怒,竟没一个敢劝的。

眼睁睁的瞧着宋宜笑把桌子上的金瓜棱形执壶、青釉菊花纹高足碗跟斗彩鸡缸杯等一溜儿推到地上,“哐啷”声中碎瓷飞溅满堂,粉蔷被其他下人看着,才硬着头皮出列,屈了屈膝,心惊胆战道:“夫人节哀……”

话音未落,就见宋宜笑蓦然扭过头来,恶狠狠的瞪了她一眼——吓得她不顾面前的碎瓷,赶紧跪下:“夫人息怒!”

“……不关你们的事!”正在粉蔷以为自己要挨罚时,宋宜笑却微带喘息的摆了摆手,疲倦的朝后靠去,合眼道,“都下去吧,我一个人静静!”

粉蔷等人彼此望望,方怯怯告退。

走到门槛前,身后又传来一句,“夫君公务繁忙,些许小事不必让他操心!”

下人们忙道:“是!”

待底下人都出去了,最后个人还战战兢兢的掩了门,宋宜笑方缓缓张目:空荡荡的屋子里,满地狼籍。

恰如她此刻的心情。

——韦婵因哀伤姑母之死病逝?!

开什么玩笑!!!!

宋宜笑绝对不信这个说辞——她更倾向于韦家想通过牺牲韦婵来平息自己的怒火!

当然,更让她怀疑的,是那个韦梦盈生前一直没查出来的幕后主谋在灭口!

“倒是选了个好时机!”宋宜笑想到后一种可能,就忍不住咬牙切齿,“现在是避暑之期,我在翠华山,韦家却因官卑财疏,仍居帝都。哪怕这会怀疑韦婵死的蹊跷,立刻派人去查,想来也来不及了!”

来人说韦婵是前天去世的——她是未嫁之女,年纪小,上头祖母跟父辈又还在,天气也炎热,后事注定不可能大办。

这种情况,停灵最长也就三天。

前天、昨天、今天——估计今天就要入葬了!

哪怕宋宜笑立刻动身赶回去,估计这位表妹的坟都弄好了!

那还查个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