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要我与你?!”简虚白怔过之后,怒极反笑,看着暖美人,寒声道,“在乌桓时你爹以性命相挟,我尚且未曾松口娶你,我以为这些年来你早该明白:我对你无意!你今日竟能说出这样的话来?!”

——暖美人请简虚白帮她脱离显嘉帝死后被送去行宫终老命运的方式,不是请他去向太后皇后太子任何一人求情,而是,给她一个孩子!

毕竟按照这会的规矩,没孩子的妃嫔,除非得到特许,否则必须被送去行宫终老。

但有孩子的妃嫔,不管是什么位份,是否得宠,都可以留下:孩子已经长大开府的,在国丧结束后就可以出宫团聚;孩子还小的,就在太后或太皇太后的偏殿住到孩子长大开府,再母子团聚。

若单纯从目的来看的话,这确实是不想去行宫终老者最好的法子。

显嘉帝不曾纵容过暖美人,但这两年一直让她近身侍奉左右,这点内外皆知。也是皇帝这两年身体越来越不好了,否则暖美人也不至于小产后就再没消息。

倘若简虚白答应她的要求,趁现在里里外外乱着,同她发生点什么的话,到行宫后查出身孕,赖在显嘉帝头上,未必蒙混不过去。

毕竟自从去年赵王被过继出去成了肃王,苏皇后心灰意冷之下,对于宫务都不怎么理会了,更不要讲过问彤史的记载。

这种情况下,自然有了做文章的余地。

何况到底那时候太子已经成了新君,暖美人就算生下一个资质无双的儿子,也威胁不到他了,善待庶母与异母弟妹,还能成就新君的贤德名声——太子怎么会平白下大力气追查这个异母弟弟或妹妹的血脉是否正宗?

然而简虚白又怎么可能答应她这样荒谬的要求!

“你若当真对我无意,当初又何必帮我?!”暖美人今日显然已经做好了破釜沉舟的打算,闻言毫不退让的落下泪来,“去年陛下醒转的那个晚上——如果不是你,我早就死了不是吗?!你当初既然肯冒那样的风险助我,如今却口口声声说对我无意,你到底置我于何地?!”

简虚白则被她气笑了:“当晚到底是我救了你,还是皇舅存心放过你,你心里没数?暖美人,你我相识少年,到底也算故人,但也只是故人!举手之劳我会帮你,可若是要我付出极大代价,赌上前途、妻女去帮你,那你就是想多了!”

他目光渐渐冰冷,寒声道,“你年岁尚幼,忽遭皇舅大行这样的变故,一时犯糊涂情有可原,这回我就当什么都没听到!再有下回,休怪我不念故人之情!”

“你回答我最后一个问题!”暖美人愣愣的看着他毫无留恋的走过自己身侧,泪盈于睫,似呢喃道,“她究竟哪里好?”

虽然未曾点明身份,但简虚白明白她所言的“她”,必是自己妻子宋宜笑,不禁嗤笑出声:“我夫人哪里不好?”

“她没有我美。”暖美人微微偏了头,泪眼朦胧的看着他,眉宇之间是深深的不解,“而且心狠手辣——太子废弃的那位侧妃是怎么死的,我当时,在外面听得清清楚楚!我原本打算去那里找她说话的,不想误打误撞倒是见识了她的真面目!阿虚,我不觉得你连我都能拒绝,竟会被那样姿色的女子所欺哄,但据我所知,那宋氏,一无倾国之姿,二无过人家世,你为何,偏偏对她那样好?以至于连这深宫禁城,也人人知晓你们夫妻和睦?!”“这同你有什么关系?”简虚白不耐烦与她多谈,已唤了纪粟到跟前,打算就此离开。

但暖美人冷笑了一声,微扬下颔:“阿虚你还不明白我的意思?我可是亲耳听到你妻子同太子废掉的那位侧妃谈话的!那小崔氏生前深得太子,噢,马上就是新君的宠爱,又是没了的崔贵妃的嫡亲侄女!崔贵妃之死到底怎么回事,你知道我也知道,惟独新君一知半解——你说,我要是去告诉新君,小崔氏死得冤枉,而崔贵妃也是……”

“你想死?!”简虚白站住脚,毫不掩饰看向她时的杀意!

“与其被送去行宫,我宁可死之前拖你一家下水!”暖美人满脸泪痕也满脸恨意的看着他,语气嘲弄,“毕竟到那里之后,重锁一落,除非身死,否则再无踏出之期!你也说了,我年岁尚幼!”

她有些歇斯底里道,“我今年,才十七岁!!!我凭什么就要去那个地方等死?!”

见简虚白看自己的目光毫无所动,暖美人吐了口气,举袖拭泪,冷笑道,“你要怪就怪你给了我希望吧!在乌桓时我父王拿斩刑吓唬你,你都不肯娶我,从那时候起我原本已经对你死了心!可我没想到,我小产之后你会让宋氏给我送东西,而且,后来宋氏入宫,我的宫女偶然发现她竟是处子之身,我以为你并不喜欢她……”

说到这儿,她强忍住哽咽,自嘲的笑了下,“我打听到她的出身,不算高贵,而且还不受父家喜爱!我想以你的身份怎么会娶她呢?她也不过那么回事罢了!是不是,你其实是喜欢我的,只不过我父王同你商议婚事时的态度不够好,激起了你身为大睿贵胄的傲气?否则大家都知道宋氏是你自己挑的,你做什么不碰她?!”

“那之后我才投靠了皇后,开始争宠……”

暖美人怅然说道,“谁想我处心积虑讨好显嘉时——却听说,她怀孕了!你可知道我那时候有多么难过?但我还是给你寻了许多理由,简家子嗣单薄,也许你只是需要一个嫡子,也许是宋氏用什么手段算计了你,也许你……你把她当成了我……”

“你还真以为,你对我一直念念不忘?”简虚白听到这儿实在忍无可忍,冷笑着打断了她的话,“你不过是觉得国破家亡背井离乡之后,独自一人作为皇舅的宫嫔活下来于心不安,所以拿我做个幌子罢了!”

他厉声道,“既然在乌桓时你就对我死了心,何以到了大睿,你就轻易对我心心念念?却反而提都没提过你的生身父母?到了眼下还要自欺欺人么?你不过是需要一个在大睿宫廷里心安理得活下去的理由——所以你觉得你是爱慕我的,且为了我在忍辱负重苟且偷生,实际上你只是不敢承认自己贪生怕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