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现在怎么办?”陪嫁的老宫女送走太医,忧心忡忡的问长兴公主,“万没想到您身子不适竟是有了身孕!早知道就不公然请太医了,可现在消息一准要传出去……”

“传出去就传出去!”长兴公主脸色阴沉,沉默片刻,眼中闪过一抹决绝,冷然道,“只是刚怀上罢了,方才太医不是说了?本宫这些日子忧愤在心,对大人孩子都不是很好,接下来必得好好调养?”

她冷笑着道,“但有道是心病还需心药医——这府里现在这样子,本宫这心病怎么个痊愈法?”

老宫女听出她话中之意,眼中流露出一抹不忍,想了想,提议道:“要不,学晋国长公主殿下?她那位义女,不是长到三五岁才公然接进晋国长公主府里吗?”

“怎么可能?”长兴公主摇了摇头,道,“父皇虽然觉得聂舞樱的存在不是很体面,但也没有什么心思管这件事情。皇姑让聂舞樱公开露面,只需压住简家就好,以长公主之尊,简家谁能忤逆?而本宫若留下这个孩子……”

她沉默了下,轻叹道,“太子可不是本宫的同母兄长,且与本宫的同母弟弟有着夺位之仇啊!本宫,怎么能落下这样的把柄?!”

老宫女闻言,神色黯然道:“那么……?”

“先悄悄的抓好药。”长兴公主抿了会唇,道,“如今我有身孕的消息才传出去,接下来必有人来探望慰问——做戏做全套,总要把努力安胎的样子做出来,待没人怀疑了,自可……”

……长兴公主终于有喜的消息,很快传遍了朝野上下。

皇室一干长辈,对此都感到惊喜万分。

显嘉帝尤其的高兴,甚至开了自己的私库,狠狠赏赐了一番女儿——皇帝这么做,其实也不仅仅是心疼女儿,也是为了安慰苏皇后。

嫡子他现在是不敢疼,至少不敢明着疼了,自觉愧对皇后,自然只能在女儿身上弥补。

而皇帝表了这个态,余人自也不敢落后。

各式贺礼流水一样送进长兴公主府,从太后到皇帝到晋国长公主,且都把简夷犹喊到跟前敲打,话里话外的让他别再不懂事的跟侍妾厮混,专专心心陪伴长兴公主。

太后辈份最高,说话最直白:“本来侍妾就只是玩物,生下来的子女也低人一等,你两次叫沈氏在长兴之前有孕,已经不对了。也是长兴体贴你,这第二回才叫她留了下来。可现在你已经将有嫡子或嫡女,还要个妾生子做什么?回去就叫她打掉,免得给长兴添堵——哀家方才喊了太医来问,太医就说长兴这些日子郁郁寡欢,若不能开怀,对大人孩子都极不利!”

她冷着脸,质问道,“那可是你的嫡出子女,你别跟哀家说你更心疼沈氏肚子里的那个!”

简夷犹知道如果自己敢表示出犹豫,太后必然会绕过自己对沈绮陌下手,只得道:“皇外祖母想哪去了?我这些日子也是常去陪伴长兴的,否则她怎么会有身孕呢?只是沈氏如今也有八个月了,若是打胎,这……”

说到这里顿了顿,见太后皱眉,忙道,“万一有个三长两短,她们母子倒不算什么,可眼下长兴才怀上,若府里出了什么不好的事情,实在不吉利。”

太后知道他这么说其实还是想保下沈绮陌的身孕——不过太后也知道,八个月的身孕想要强行打掉不大可能了,方才的话也只是表个态,闻言给玉果递了个眼色,口风丝毫不肯松:“在府里出事不吉利,送到外面去不就成了?”

“太后娘娘您这话可就不疼公主殿下了!”玉果不待底下简夷犹说话,会意的接口道,“您忘记之前奴婢奉您的命令去探望公主殿下时,说起沈姨娘的身孕,公主殿下再三说要让沈姨娘平平安安的诞下子嗣,为简家开枝散叶了吗?结果回头您就要沈姨娘堕.胎,虽然说照着规矩这是应该的,可若公主殿下知道,心里该多么难受?这对殿下和殿下的子嗣也不好呀!”

太后哼道:“若非那沈氏,哀家的长兴乃是好好的金枝玉叶,又怎么会郁结在心?!”

“可是公主殿下也说了!”玉果情真意切道,“殿下之前之所以伤心,归根到底也是因为成亲之后一直没消息,瞧着驸马与沈姨娘倒是先后有了两个孩子,深觉寂寞!如今心愿得偿,欢喜都来不及呢,怎会再有什么郁结?”

扫了眼简夷犹,意味深长道,“毕竟,女子本弱,为母则强——当了娘的人,终归不一样,就算为了孩子,殿下也会振奋起来的!”

这话看似在说长兴公主,实则含沙射影沈绮陌——沈绮陌自从给简夷犹做姨娘起,一直表现得非常识趣。

识趣到之前还蛮横跋扈的长兴公主,都很难挑到她的刺。

可当这位沈姨娘有了自己的孩子,万一再是个男嗣,然后她又非常得简夷犹的喜爱,那么她还会这么乖吗?

就算场面上碍着身份不敢不乖,私下里呢?

简夷犹也不知道听没听出来——就算听出来了,也不知道往没往心里去,总之他非常诚恳的表达了对长兴公主大度、宽容、谦让、贤惠等等美德的感动与惭愧,且不待太后再次提醒就保证会好好照顾长兴公主,好说歹说总算把太后哄高兴了,太后方摆手让他告退。

而清熙殿上下都没看到,他才出殿,原本谦恭中略带惶恐的脸色,就变成了铁青!

在宽阔却空寂的殿廊下用力握了握拳,简夷犹方恢复如常,神情平静的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