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韶不相信宋宜笑,宋宜笑其实也不信任他——所以尽管这天宋宜笑与顾桐叙相谈甚欢,聊到兴起时,宋宜笑还将前两日晋国长公主府送来的请贴给了她一张。

那请贴是为了聂舞樱的生辰准备的。

聂舞樱的身世不好宣之于口,她性格又不张扬,甚至还有点自卑,所以往年她的生辰都只有自己家里人道贺。

但今年不一样,她跟肃王已然定亲,哪怕肃王往后多半不会长留帝都,总也要开始经营自己的人脉。所以晋国长公主亲自发话,今年务必给小女儿好好热闹番。

鉴于聂舞樱交游狭窄,长公主那边弄好请贴后,特意给媳妇们也发了些空白的,让做嫂子的也给小姑子介绍些现在或将来可能用得上的人情。

宋宜笑边给顾桐叙介绍宴请的来龙去脉,边反应过来:“顾相着他这孙女儿现在过来,约莫也是打这请贴的主意吧?”

晋国长公主想让聂舞樱在生辰宴上多认识点人,顾桐叙何尝没有这个需求?

毕竟顾桐叙生长江南,平生第一次到帝都,在这儿可谓是人生地不熟。她即将嫁的裘秩音,原也不是什么风云人物,生父柳振溪业已伏诛,嗣父裘漱霞是争储失败者,这样的情况能不被秋后算账就不错了,又还能冀望什么风光?

偏偏裘家父子还与这会正水涨船高的燕国公夫妇有恩怨——可想而知顾桐叙出阁之后,想要融入帝都贵胄的圈子,会有多难?

但如果她得到了宋宜笑的引荐,出阁前就参加了景慧县主的生辰宴,无疑是个很好的开始。

“这顾相还真是精明!”宋宜笑想明白这些后,不禁唇角微勾,“只可惜,如今不是我愿意不愿意放过裘秩音的问题,而是裘秩音愿意不愿意放弃为生父报仇。顾相若只在我身上花功夫,却也白搭!”

这天送走顾桐叙后,她见天色还早,正要命人去晋国长公主,说一下自己邀请了顾家小姐的事情——锦熏才被喊到跟前,前头忽报:聂舞樱来了!

“怎么了?”宋宜笑以为小姑子静极思动,来看看自己,因着两人这会关系亲近,她身孕也重了,就没亲自去迎,只命锦熏代劳。

哪想片刻后聂舞樱由锦熏引进门来,却是深锁眉宇,闷闷不乐。

宋宜笑顿时咽下到嘴边的打趣的话,吃惊道,“可是锦熏无礼,怠慢了妹妹?”

“四嫂说的哪里话?”聂舞樱闻言倒是笑了一下,也敛了些愁色,嗔道,“谁不知道锦熏是嫂子跟前的得意人,做事最稳妥体贴的,她怎么会得罪我?”

说着叹了口气,“是我自己烦着——方才玉山公主殿下到长公主府求见娘了!”

宋宜笑听了这话,看了眼左右,等人都退下了,才问:“却不知道公主殿下求见娘有什么事?”

问是这么问,她其实也能猜个八.九不离十。

果然聂舞樱道:“玉山公主殿下听说苏二公子不日将离都,前往北疆任官,很是担忧。只是向太后娘娘与皇帝陛下求情都无果,思来想去,就寻了个理由出宫,去求娘了。”

如果只是这么件事她倒还不至于愁得跑过来找宋宜笑,她这会过来却是因为,“也不知道玉山公主殿下跟娘都说了些什么,她走之后,娘脸色难看极了!我从来没见过娘那样的神情,我在底下喊了好几声,娘竟然都没发现!还是佳约姑姑扯了会袖子,娘才回神!”

所以她很担心,“只是我问了好一会,娘也不肯说,只道是乏了,让我告退——可我实在不放心,想着嫂子您跟蒋小姐交好,能不能请蒋小姐劝着点玉山公主殿下,往后别再这样气娘了?到底娘是公主殿下的亲姑姑。”

“竟有此事?那娘现在怎么样了?”宋宜笑听罢微吃一惊,忙问,“可要我过去看看?”

聂舞樱摇头道:“娘昨儿个才让太医请过平安脉,方才虽然难过,但我瞧着倒也无妨。可究竟是被玉山公主殿下伤了心!”

宋宜笑心想这事情就是找蒋慕葶恐怕也没办法,玉山公主当初为了苏少歌,可是把亲爹显嘉帝都气晕过的,那会太后、皇后、贤妃,可以说是轮着班的哄,她要肯听,这回也不会找到姑姑门上了!

那几位可是要身份有身份、要辈分有辈分呢,说了兀自不管用,蒋慕葶就算跟玉山公主关系不错,到底只是一个平辈的表姐,却能济得了什么事?

不过小姑子亲自前来求助,晋国长公主又素来是个不错的婆婆,宋宜笑也不好不管,沉吟片刻道:“我待会就给蒋姐姐递帖子,请她过来一叙。”

聂舞樱连忙道谢,复关切的问起嫂子的近况——姑嫂两个聊了会,她惦记着晋国长公主,虽然时已近昏,仍旧推辞了嫂子的留饭,坚持走了。

她走后没多久,简虚白也散了衙。

听妻子说了今儿的两位访客,简虚白对顾桐叙的前来没什么兴趣,倒对聂舞樱所言之事颇为惊讶:“玉山也太胡闹了,娘素来不问朝政,何况是眼下的苏家?贤妃怎也不管管她!”

“据说公主殿下是寻了其他理由出宫的,只怕贤妃娘娘根本不知道她要去找娘呢?”宋宜笑提醒道,“早先玉山公主殿下打伤三哥时,贤妃娘娘可不是跟着赔礼道歉,甚至向娘下跪求情的?若晓得公主的盘算,怎么可能放行?”

说起来贤妃也是悲催,辛辛苦苦养大的皇子,为了夺储,非但罔顾养育之恩投奔了代国长公主,更将她亲侄女都弃如敝履;唯一亲生的女儿也不是个省心的——堂堂四妃之一,愣是被两个亲手带大的孩子连累得灰头土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