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会时已过午,按照默认的规矩,除非是通家之好,或者十万火急之事,否则是不好再登门了,不然就是不尊重主人家。

虽然清江郡主是简虚白的亲姐姐,宋宜笑到底进门日子短,跟这个大姑子还没有很熟悉,权衡之下就没立刻动身,只派人过去再递一回帖子,询问翌日是否方便接待自己的拜访。

“打发人去跟赵妈妈讲声,奶爹的案子才结,想来尤家如今乱着,着她不必急着回来,先把家里顾好是正经。”她又吩咐,“还有奶姐与孩子,请大夫好好的看一看,银钱若不够,只管从府里支取,都记我账上。”

想到赵妈妈,难免又想到芝琴——宋宜笑安排完一连串琐事,特特去了国公府东南角上的小院子,看望被安置在这里静养的芝琴。

她还在衡山王府寄居时,就对这丫鬟很上心。

如今到了名正言顺当家作主的地盘上,芝琴的生活自然更上层楼。

非但住的独门独院又向阳,还有两个小丫鬟专门服侍——说是大丫鬟,其实跟寻常富家小姐的待遇也差不多了。

宋宜笑进门时,芝琴正被扶在院子里晒太阳。

这会日头已经西斜,她眯着眼拢着袖子蜷缩在宽大的藤椅内,身上盖着一床薄毯以防着凉,却越发显出她的娇小来。

从这会宋宜笑的角度看,只能看到她尚且完好的半张脸,白白嫩嫩,弯眉杏眼,微勾的唇角笑意浅淡却甜美,像一幅宁谧的美人画卷。

只是当她听到脚步声,转头看过来时,画风便瞬间从仕女画变成了女鬼图。

“……”芝琴用仅剩的一只眼看见是宋宜笑,慌忙想要站起来,张了张嘴,无声的作了“小姐”两个字的口型。

“说了多少次了,别这样见外!”宋宜笑忍着心头的难受与愧疚,快步上前按住她,顺手替她掖了把毯子。

“请奶奶安!”这么会儿,原本在屋里不知道做什么的两个小丫鬟也察觉到了,赶紧跑了出来,欠身行礼的同时,神情都有些惴惴。

宋宜笑皱眉看着她们:“怎么做事的?不知道在庭院里留个人听候吩咐?!万一芝琴渴了饿了怎么办?合着叫你们照顾好芝琴,你们就是这么个照顾法?!”

芝琴虽然不能说话,听力却没问题,见状忙伸手去拉宋宜笑的袖子,显然是想求情。

“这种懒骨头没什么好留的,等会我就给你换两个过来!”宋宜笑却不想姑息,本来芝琴的残废就是她心中的一根刺,这么多年来始终没办法崔见怜等人,已经是如鲠在喉了,这会底下人还对她的命令阳奉阴违——要不是念着芝琴就在跟前,她恨不得亲自拿把拂尘来,狠抽这两个不知趣的东西一顿!

不过这事也给她提了个醒:“这两个小丫鬟还是我陪嫁呢,明知道我有多看重芝琴,却还敢怠慢她!显然是因为芝琴不但残废,且名份上到底也只是丫鬟!”

宋宜笑一面跟芝琴说着话,一面就寻思着要给她弄个名份。不然再换过来的小丫鬟,恐怕也要不甘心的。

抱着这样的想法,这天简虚白回来后,两人先说了尤宏案的结局,一起猜测了一回裘漱霞的后手——就目前所知的消息,实在没什么头绪。

所以说来说去,还是只能以防备为主,继续过日子。宋宜笑跟着就说到芝琴:“当年要不是她,我是早就不在这世上了。她因救我毁了容,如今婚事成了难题,那些心存不良的提亲之人我是不想理的,说不得要一直养她下去——若还是丫鬟名份,派去伺候她的人怎么会服?到时候酸言酸语的,反倒要伤了她的心了!”

她对这事存了志在必得之心,所以跟丈夫商议时,难免使些小手段。

比如说这会就是站在简虚白身后,先认认真真的给他捏了会肩,才把大半个身子都靠上去,趴住他肩头,双臂绕到他胸前,卷了他大氅的衣带绞来绞去,微偏着头,朱唇几乎是紧贴着丈夫的耳垂,呵气如兰的要求,“这事儿我一个人又未必办得来,所以……”

“这个没得商量!”简虚白合眼享受着妻子主动投怀送抱的殷勤,语气却斩钉截铁,“虽然说只是一个名头,但你那丫鬟毁容毁得也太彻底了!就算不要她近身伺候我,外人知道我纳了这么个姨娘,也够我丢脸的!”

宋宜笑:“……”

她僵了足足十几个呼吸,才木然道,“你为什么觉得我是想让你纳她为妾?!”

“你不是说要一直养着她?”简虚白睁开眼,奇怪的反问,“还想要我准许——这不是想让她给我做妾,又是什么?”

“我只是做好养她一辈子的打算!”宋宜笑气急败坏的直起身,用力推了他一把,怒喝道,“可不是盼她一辈子嫁不出去!我还是希望她能遇见个好人,和和美美过日子的好不好?!我说给她名份,是想认她做义妹!”

简虚白哭笑不得道:“是你认她做义妹,又不是给我做义妹,你自己拿定主意不就成了?做什么要找我帮忙?还好意思推我——明明你自己话说得不清不楚!”

宋宜笑心头有气,闻言想也不想就冷笑出声:“我说的不清不楚?我说让你纳妾了么?!我看是你自己心心念念着纳妾,才什么都朝那上面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