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春.色满园渐渐发展起来,和梨园堂免不了要打交道。

范家这对父女俩在酒会上偶然碰到,范忆姗也表现得像陌生人一般,对父亲视若无睹,偶尔四目相接看过来的目光更是粹着寒冰,毫无任何情分可言。

范陵初固然有千言万语,也都哽在心口说不出来了。

大抵是对亲生女儿的思念,尽数化成了说不出口的执念,成为午夜梦回的伤疤。因为这一层心思,范陵初也就对处境相识的封昙多了些许照顾,自然而然地站在长辈的位置上,凡事都照看他几分,甚至隔三差五请封昙去家里坐坐,聊些体己的暖心言语。

最开始封昙当然是拒绝的,对于这些事,他当然看得透彻。

他知道范陵初为什么对他尤为照看,没觉得这种移情代表得了什么。可人心都是肉长的,尤其是这种毫无血缘关系的人不计较太多的关怀,起初可能没觉得多么难得可贵,还带着几分审视和排斥。可是范陵初的关心毫不做作,是极为自然又润物无声的,也就不声不响地春风化雨,暖到了封昙的心底,久而久之,无形中便成心底的暖阳。

封昙素来独来独往习惯了,父母缘生分,也没有所谓的知己之交,从容得体都只是假象,冷若冰霜的背后,他其实并不懂得怎么对别人好。

他在心里领了范陵初的情,却不知该如何回报过去,诸多示好都显得生涩而笨拙,也没有那么多弯弯绕绕的掩饰,但凡是个明眼人都看得出,封昙是真的把范陵初当成半个长辈,不自觉地跟他越发亲近了。

就比如现在——

苏以漾见封昙这么大大方方地承认了下来,反倒起了几分逗贫的兴致。

他懒懒散散地往沙发上一靠,弯着那双漂亮的笑眼,调侃的话张嘴就来了:“你刚来春.色满园的时候,我就说过这是个温暖的大家庭,人间自有真情在,我们这个演出团体一穷二白的时候,也可以靠真诚感化你.......怎么着,封昙,是不是让我说着了?”

“旁人待我一分好,我感受到了,接得起也给得起,当然就要还回去了......至于感化,我是罪大恶极的杀人狂魔,还是你们是霞光普照的佛祖,还想超度我是怎么着,扯什么感化呢?”

“嚯,合着你嘴皮子全用在我身上了。”苏以漾扬起眉梢看着封昙,漫不经心笑了一声,“俏皮话这么多,跟小逸一起搞宣发去啊,有挤兑我的功夫,不如多想几句靠谱的宣传语,好歹可以提高春.色满园的业绩,或者刷刷你这张帅脸,给那帮潜在客户们洗洗脑,还能给戏班子增加点营业额呢。”

对此,封昙连眼皮子都懒得抬一下,嘲讽地一勾唇角。

“话里话外都是人民币味儿,你不觉得自己太庸俗了么——说到这里,麻烦苏老板收收那副一张嘴就要给人洗脑的商人嘴脸好么,把人情世故说得这么理所应当,是不是占便宜没够的事情做的太多,以至于连人类该有的觉悟都没有了?”

“你得感谢我唯利是图的商人嘴脸,不然你还想借春.色满园之势跟京耀大剧院抗衡?凭你那直来直去的脑子,春.色满园根本发展不起来,冲浪板都来不及买,就得让人家拍死在海岸线边缘,还想去探究藏在背后的那些波涛暗涌,做你的春秋大梦去吧。”

在唇枪舌战的领域,还没人可以做苏以漾的对手。

眼看着封昙微垂着眼眸即将偃旗息鼓,苏以漾不置可否,继续打趣道:“既然你跟我谈觉悟,想要掰扯那些人情世故,那我也得问问你了,我处处帮衬着你,对你算是几分好,也没见你想过还我几分?”

“合着我们的利益交换,在你眼里就是单方面的予取予求么?”封昙不屑地嗤出一声低笑,“方才那番话,我也要拿回来送给你,你得感谢有我这样一位盟友,不成单单靠你苏以漾自己,想必也是步履维艰,孤掌难鸣吧?”

“你俩可以了啊,幼不幼稚。”

顾南乔看着这两位一见到面就针锋相对的大佬,着实有些头疼。

苏以漾和封昙,于公这两位都是春.色满园的定海神针,一个在商业上运筹帷幄,一个在舞台上大放异彩,于私他们同为当年旧案的受害者家属,有着完全一致的目的。

按理说明明是该站在同一联盟一致对外的关系,他们却跟炮仗遇到了火星似的,遇到大事小情总喜欢互相挤兑几句,有时候总是没来由地就突然打起嘴仗来。

完全不着边际的的事情,也不知道他们这是针尖对麦芒地掐什么呢?

“我说二位,有这功夫不如赶紧聊聊这么旧梦计划咱们该怎么准备吧,从新年演出季到现在,你们两个明里暗里筹备了这么久,这次打算彻底和京耀大剧院较量一番了吗?”

随着顾南乔的话音落下,半带调侃的嬉笑停止,偌大的办公室安静下来。

和苏以漾逗贫的功夫,封昙也没闲着,他把这封邀请函仔细看了一遍,修长的手指摩挲着烫金字体,这才若有所思地开了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