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段时日以来积累的不满在这一刻发酵成怒气, 许家宝,“他们……”转头不见梁红英,回头一看, 她身单影只地站在身后几米处,泪水爬满了整张面孔。

难言的疲倦藤蔓一般爬上心头, 将心脏紧紧缠绕成一团, 许家宝站在原地没有动, 每次一遇上她家里的事情, 她都这样,哭的不停,哭得他方寸大乱,一退再退。

“家宝。”梁红英三步并作两步跑上来, 紧紧抓住许家宝的手, 哽咽,“我知道我爸妈做的不好,对不起。他们穷怕了,身边没钱不踏实,他们……”

“穷怕了,没钱不踏实,就能把我当傻子糊弄。你爸妈根本就是觉得我们的钱不拿白不拿,至于拿了钱之后我们怎么过日子是我们的事, 只要他们能过好日子就行。”许家宝怒气冲冲。

“家宝!”梁红英急促的哭喊一声。

许家宝的脸冷得就像这皑皑雪地, 声音也是冷的, “以后该我出的钱我会出, 不该我出的钱,我一分都不会出。我不是什么大款,我自己都还欠着别人好几千块钱没还。”

梁红英被他罕见的冷脸吓得四肢僵硬,脑子里一片空白,闻言只一径儿点头。

许家宝脸色缓了缓,“我不是说不管你们家,该我们尽责的地方我绝不推脱,但是情理之外的,我管不了。”

梁红英不由松了一口气,连连道,“我知道,我知道。”

两人回京城的一路,气氛有些沉闷,一直到了农庄外头,许家宝叮嘱梁红英,“你高兴点,大过年的,之前的事别说漏了嘴。”他不想扫了家人的兴致,也没脸说。

梁红英稳了稳心神,扯扯嘴角自己笑起来,她只有比许家宝更怕婆家人知道娘家人做的事,婆家人本来就不喜欢她,再添这一桩事,他们又得怎么看她。

许家宝再看了看她还有些红的眼睛,这个问起来倒好解释,就说舍不得离开家人。

“爸。”

许向党瞧着他们,“来了。”今天是他们自家的年夜饭,明天去老四家,今年轮到在他家过年。

许家宝把东西放在茶几上,“妈和清熙呢?”

许向党回了一句,“在厨房里。”

梁红英忙道,“我去帮忙。”说着快步走向厨房。

许向党又看了她一眼,不说其他,勤快上这个媳妇是没得挑的,等不见了儿媳妇的踪影,许向党问许家宝,“这次过去还顺利吧?”

许家宝回,“挺顺利的。”

许向党看看他的眼睛。

许家宝下意识转开视线。

许向党心里就有了数,倒是没追问,脚上的泡都是自己走出来的。他断了钱上面的支持就是想让儿子看清楚梁家的真面目。

跟他说梁家是个包袱,那家里条件不好又懒又贪,肯定会变着法儿跟他要钱,他听不进去,那就让他自己去感受下摊上这种岳家的滋味。

之前就是他们太宠着他,觉得小时候委屈了他,所以有条件之后在钱上就没缺过他,他不知道挣钱不容易。

如今他得靠自己养着自己的小家,要是还想接济梁家,光靠他自己那点工资肯定是不够的。

到时候两边八成得起龌龊,寒了心就能和那边划清界限了。

反正他们是不肯自己补贴儿子,再让儿子去补贴那边的。

半个多小时后,丰盛的年夜饭摆上了桌。

年节下面,气氛还是不错的,吃到一半,许家宝拿出两个红包,“爸妈,这是我和红英的一点心意。”

周翠翠脸上的笑意扩大开来,“我们钱够花,你们留着自己用就行。”

许向党黝黑的脸上也都是笑。

许家宝忽然心酸,他们家没结婚的都是孩子,不管多大年纪都能收到长辈的红包。而且爸妈比他挣得多的多,他就从来没想到过要给他们钱,只是偶尔给他们买些东西。

所以这是他第一次给爸妈钱,还是因为梁红英说过年要给梁父梁母一个红包,他才想起这一茬。细想想,他在爸妈身上花的钱还不如给梁家父母花的多,一瞬间,百般滋味涌上心头,许家宝压了压杂念,再递过去,“过年讨个彩头。”

许向党伸手拿了红包,对周翠翠道,“给你你就拿着,结婚了是个大人了。”

周翠翠这才满面笑容的接了,喜滋滋的。

不期然的,许家宝眼前浮现今天中午在梁家的那顿年夜饭,他们也给梁父梁母准备了红包。梁父接过红包后,用手摸了摸,笑容当场就垮了,那里头包了两百块,他嫌少。

许家宝抿了抿唇,甩开这些画面,又从口袋里拿出一个红包,对许清熙道,“这是我和你嫂子给你的压岁钱。”

许清熙笑眯眯接过来,“谢谢哥,”她是拿惯的,许家宝工作后,每年都会给她压岁钱,所以拿的毫无压力,又转眼看看梁红英,“谢谢嫂子。”

梁红英忙笑了下。

“瞧你高兴的。”拿到红包的许向党心情好了不少,看一眼周翠翠。

周翠翠从兜里拿出一个红包来递给梁红英,新媳妇第一个年要给红包。若是对儿媳妇很满意,他们会包个大一点的贴补小两口,他们辛辛苦苦不就是为了让孩子能过上好日子。可这会儿,周翠翠就怕自己给的钱最后贴补的是亲家,遂按照当下礼数包了188。

梁红英双手接过来,道谢,“谢谢爸爸妈妈。”

许清熙眼巴巴的,亟不可待地问,“我的压岁钱呢?”

“少了谁也不会少了你的。”许向党笑骂一句,掏了个红包给她。

许清熙团团笑,“谢谢爸爸,谢谢妈妈。”

小姑娘灿烂的笑脸逗得大伙儿都笑起来。

第二天一家人带了些津市特产去四合院。

“三伯,三伯娘,小宝哥,七嫂。”正蹲在墙角下杀黄鳝的许家阳扬起笑脸打招呼,他是二十六那天回来的。

许清熙蹬蹬蹬跑过去,夸张道,“阳阳哥你可算回来了,你再不回来,我就要不认识你了。”

许家阳乐,瞅瞅小姑娘,“清熙越长越漂亮,是个大姑娘了。”

许清熙害羞了下,礼尚往来,“阳阳哥,你也越来越帅了。”

许家阳乐不可支,“谢谢啊。”

许向党看他笨手笨脚的,挽起袖子,笑,“我来弄,你这手是拿来开飞机,可不是拿来杀鳝鱼的。”这侄子了不得,是航空兵,开战斗机的。

“不用,三伯,我行的,你跟我爸去说话吧。”许家阳不肯让位。

“让他弄,大小伙子连条鳝鱼都杀不了了。”听到动静的许向华走出来。

许家阳耸耸肩,装可怜,“我爸这是打算让我把这一年拉下的活都补上。”

许向华点点他,“牌技不好,愿赌服输。”

许向党就笑,“阳阳这是打牌输了被罚干活。”

许家阳一把辛酸泪,“怪我太天真,居然妄想赢过三个做生意的大老板,差点输得把裤子当掉了。”

昨天晚上,他、他爸、他姐、他哥,凑了一桌,输得最惨的就是他,这群人一点都不知道爱幼。

许向党好笑,“他们天天跟数字打交道,你怎么算的过他们。”又问,“你这次放几天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