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谨言眸色暗下数分,又重重的抽了手里的烟,却忽而,听得有人在离他不远的山楂林里说话。

“小云,你一定恨我吧!明知道自己病了,在这个世界上活不长了,可还自私的拉着你不肯放手……”这是一个男人的声音,声音里宛若还透着几分悲戚之意。

顾谨言下意识的往那边看了过去。

就听得那个叫小云的女孩回道:“我不许你这么说自己!小雨,我不恨你,恰恰相反的,如果你生病之后选择了推开我,活着的时候让我见不到你,最后……却让我见到的只是一具冰冷的躯壳,若是那样的话,我想我才会恨你,而且,肯定记恨你一辈子!”

女孩的话,如针刺一般,一下子就深深地扎进了顾谨言的心脏里。

‘冰冷的躯壳’……

那不正是他么?

顾谨言夹着烟头的手指,颤了一下,烟蒂烫到了他的手指,他忙把烟头捻灭了,只觉抽过烟的喉管干涩得让他有些难受发哑。

他倒真不怕自己成为这个女孩口中那所谓的‘冰冷的躯壳’,他害怕的是,当鸢尾那小丫头有一天见到自己冰冷的躯壳时的画面……

正如这个女孩所说,人活着的时候见不到,人死了,剩下一具冰冷的躯壳的时候,却让她痛苦,遗憾,悔恨,最后是无边无际的思念,看似无私的行为,实则却是自私到了极点。

因为他从来没有认真的站在那小丫头的角度考虑过她的真实感受,而是自私的,自作主张的剥夺了她所有选择的权利。

山楂林里,男孩和女孩似乎还说了一连串恩恩爱爱的话,但顾谨言已经没心思再听下了去了,他拢了拢身上的风衣,转过身,飞快的就往回走了去。

脚下的步子,有如踩在风上一般,且还越走越疾,最后是奔跑着直朝自己的住宿屋去了。

他和同事是借住在村民家里的。

他所住的这户人家的年轻子女都外出打工了,留下老奶奶一个人在家里守房子。

平日里孤单寂寞着,从来没有城市里的孩子过来过,这回政府好不容易派了外面的各界人士过来关照他们,对他们施恩,自然,老太太对顾谨言等人是热忱的不得了,也很是喜欢他。

“刘奶奶!”顾谨言一进门,就忙喊了一声。

这会儿刘奶奶正坐在炕上吃饭,见顾谨言过来,连忙起身,“小顾,吃饭了吗?若是不嫌弃的话,跟奶奶一起吃点?”

炕上,就是一碗非常简陋的青菜,可是在他们这小山坳里却已经是很不错的菜了。

顾谨言看着难免有些心酸,笑了笑,摇头,在刘奶奶对面的炕头上坐了下来,“刘奶奶,我们已经集体就过餐了,现在还撑着呢!您多吃点!”

“哦!吃过了就好!”刘奶奶点了点头,这才重回了桌前,问顾谨言道:“怎么这个点儿回来了?下午没事了吗?”

“有点事,我回来其实是有件事儿想问问您。”

“什么事儿呀?”刘奶奶好奇的看着他。

“咱们这村里,有什么办法能够跟外界联系上的吗?”

“有啊!当然有!可以写信的,也可以打电话,不过啊,贵着呢!”刘奶奶一副心疼的样子,连连摇头,“老婆子攒了一年的钱,才舍得给我儿子打一个电话,写一封信……”

确实,他们这种穷乡僻壤之地,哪怕是一块钱,对于他们而言,那都是一种奢侈,但得到这个消息,顾谨言心里是激动的。

“刘奶奶,哪儿有电话呢?咱们村里不是还没有接通讯吗?”

如是能打一通电话,那就实在是太好了!

他现在急着想要给鸢尾打一通电话过去,想要出声挽留她,想要告诉她,不要去美国了!想要也要让他陪着一块儿去。

“咱们村里当然没有了,得往外走!翻过对面那座大山,瞅见不?”刘奶奶一边说着,一边指着对面一座巍峨陡峭的山峰,继续说道:“上了那山之后,山顶上有座天桥,那天桥过去就快到隔壁省份了,下山过去,再走个几十里公里,走到村外,就有电话了!”

“……”顾谨言差点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望着老奶奶手指的那座大山,他目测,若真是靠走的话,时间至少得花去一整天吧?可能还不止。

“奶奶,靠步行的话,得走多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