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群人涌进来,十个当中倒有五六个直奔沈老那桌子,伸着手叫嚷着。

“沈老菩萨……”

“沈老……”

“相国……”

沈老身后一个健壮的站出来,大声说一个一个来,别乱挤乱抢,仔细伤着我家老。若是没有领到,下早。”

相比之下,其他老面前领经的人就显得十分冷清。不过诸位老都是很有涵养的人,依然面带微笑地递经书,道一声阿弥陀佛。领了经书的百姓也点头哈腰地说着阿弥陀佛。

阮碧见老虽然嘴角含笑,看着却有点僵硬,暗叹一口气,心想明明人家风头正健,做还要跟她一起赠经呢?她却不天清寺赠经法会不是想参加就能参加,若非名门世家,若非福寿双全,知客僧就会婉转谢绝。退出赠经法会容易,这以后想再参加就难了,所以老虽然一肚子不高兴,但也不愿意退出。

这时,一个衣着寒酸的老妇人搀着一个挺着肚子的小挤开人群,走到沈老面前说沈老菩萨,求求您让我女儿摸摸手,沾点福气吧。”

大家听到这话都愣住了,包括赠经的老们和领经的百姓,都直直地看着这对母女,觉得不可思议。大周朝等级森严,尊卑分明,庶民在大街上不碰到贵人的衣角,还得磕头求饶,何况摸手?

沈老也是头回遇到这样的事情,十分诧异,微作沉吟,口气温和地说老妹子,天清寺各大殿里都供菩萨,你女儿怀着身子,去摸东殿大慈大悲的观音大士最好。”

老妇人恳求地说前阵子已经求过观音大士了,便是她托梦给我女儿,说是摸一下沈老菩萨的手,定能一索得男。我女儿前头生了三个闺女了,若这一胎再不能生个,要让她婆家给赶出来了,求沈老菩萨让我女儿摸一下手,沾沾福气,生个大胖小子。”说着,松开搀着小的手,跪到地上,咚咚咚连磕三个头。

沈老一生之中得意事着实不少,比如说嫁沈右相,比如说二沈赟成左相,还有一桩是生下三个。平时也常听到“菩萨”“好福气”等等溢美之词,但被人奉若神明地请求摸手,还是头一回,即使她把持的住,心里也泛起淡淡的得意。只是沈家圣眷过隆,不易再过度张扬了。她看着老妇人皱纹交的脸,犹豫着。

紧临着沈老站着的一位老笑呵呵地说沈老,是个儿,便让她摸一下也无妨。”

其他老也鼓噪可怜见的,都生三个闺女了,要再生个闺女,还活?沈老就成全她吧。”

沈婳也在一旁边低声说奶奶,我瞅她挺可怜的……”

沈老终于松动了,迟疑地伸出右手,柔声说闺女,愿你早日生下贵子。”她平时养尊处优,手也保养的很好,白皙圆润,一点老年斑都没有,除无名指戴着一颗硕大的翡翠戒指,再无其他装饰。

小颤颤地伸手,轻轻摸一下,触电般地缩了,哽咽着说多谢沈老菩萨。”

老妇人在地上又磕三个响头,连声说多谢沈老菩萨,多谢沈老菩萨。”

周围人也纷纷赞叹沈老果然是菩萨心肠。”

还有人艳羡地看着那小儿。

看到摸手这一幕,阮老是眼如针扎,心如虫啮,气血倒流,差点连嘴角的笑容都挂不住了。

而阮碧却心生疑窦,倒不是她看出,而是对过于特殊的事情,她向来持怀疑态度,是巧合,还是别有用心的安排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被奉若神灵地请求摸手,固然是桩美事,却太过招摇了……

正想得出神,胳膊被推了一下,偏头看秀芝,她朝门口方向努努嘴。

阮碧看,只见一个青衣小厮在门口探头探脑,相当面熟。仔细一想,那不是顾小白的贴身小厮安平吗?既然他在,那顾大瘟神也肯定在。心里不免有点紧张。这位大少爷无法无天不说,还不识个轻重好歹,性子上来了,可是不分场合,事情都做得出来。

过了一会儿,不见顾小白进来,门口探头探脑的安平也消失,阮碧心里稍定。又过一会儿,门口忽然涌进一群人,有老有少,直接奔到阮老面前叫叫嚷嚷着。

“阮老,给我一本。”

“阮老菩萨,请赠我一本经书。”

老愣了,阮碧也愣了,其他老也愣了。

愣归愣,老手里没停,一本一本地递,道一声阿弥陀佛,余下的十五六本眨眼间被抢光了。

这群人得了经书,揣在怀里,出天清寺的大门,右拐,沿着围墙绕到人烟稀少的后面。只见方才让他们领经书的大少爷果然坐在墙根,一只手拿着马鞭,有一搭没一搭地挥动着,旁边侍立着一个青衣小厮。

这群人喜孜孜地走,把书递到顾小白面前。

顾小白扫一眼,冲安平使个眼色。

安平拍拍手,说都来我这里领赏钱。先说清楚,你们拿的可是从阮家领的经书不?若是拿别家的来充数,我家少爷发起火来,抽你二十马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