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说母子没有隔夜仇。薛王氏说错了话,本就心中惴惴不安。又见儿子虽然晨昏定省地一样不少,但面上一直淡淡的,显见就是与自己疏离了,不禁心里更加难受。她就只一儿一女,尤其儿子薛蟠,她是真心看得比自己命还要重些。只是那天鬼迷了心窍一般,就说了那样伤人的话。又听宝钗说了薛蟠的话,薛王氏又是愧疚又是心疼。正巧赶上了薛蟠的生日,她便亲自下厨,做了一碗卖相不怎么好看的长寿面与儿子。

薛蟠年纪不算大,过生日自然也不会大肆去请客。不过,与他交好的人里,贾琏等起哄,定要让他请寿酒。薛蟠无奈,便在逍遥坊里摆了几桌。待到晚间归家,见到薛王氏端上来的一碗早已凉了的寿面,终究还是心软了。

母子俩和好如初,至少是表面上的。

日子顺遂,便过得很快,一转眼就是匆匆数月,到了十月里。因再过一个多月便是年了,各处便都显得忙乱了起来。又是预备走年礼,又是盘账收债的,薛家给宫里的来年采买也早早提上了日程。不但薛蟠没个闲着的时候,就连宝钗都忙得不停。

更何况,还有各府各处的帖子飞来,成亲的养孩子的过生日的,更有薛蟠的舅舅王子腾奉旨巡边归来,升了九省都检点。

王子腾的升迁对于王家人来说无疑是个大喜事,不但王夫人薛王氏等喜上眉梢,就连宫里的元春都自觉腰杆子又硬了几分。

薛蟠倒是有些好奇。九省都检点,就本朝而言算是禁军和出征各军的最高指挥官了。徒凤羽,怎么会将这样重要的职位交给王子腾呢?

“王子腾算是个能吏。”徒凤羽如是说。

如今京中的勋贵们,大多无能,领着朝廷俸禄要么庸庸碌碌毫无作为,要么仗着祖上的几分功劳为非作歹。王子腾,绝对是其中比较上进的了。虽则他这人有时候钻营了些,只要不走了大褶,做皇帝的也就睁只眼闭只眼过去了。能得用的人,徒凤羽自然要往狠了用的。

王子腾三年内两次升迁,许多人自然急着要巴结拉拢一下。正巧,赶上了他的生日,也算上是双喜临门,上门祝寿的人比往年岂止多了一倍?

薛蟠带着薛王氏与宝钗早早来到了王家。到的时候,王家已经宾客满座,热闹不已。

“薛大哥哥!”宝玉披着一袭金碧辉煌的氅衣与薛蟠走了个对脸,玉白的脸上满是笑容,“大哥哥好久不见,怎么也不往我们府里去呢?”

贾琏从后边赶上来,见了薛蟠也是弯了眼睛,伸手在薛蟠肩膀上捶了一下子,笑道:“上回我们老太太生日,你连酒都没有功夫喝。今儿,断然不能放过你了!”

喝酒?

薛蟠暗自腹诽,自己喝酒就胡言乱语的毛病总也改不了了。谁还敢喝呢?

“没的说。”薛蟠微笑敷衍两句,“琏二哥,你倒是不用帮衬着忙活?”

王子腾没有儿子,一直是将侄子王仁带在身边养活栽培的。不过,与侄女王熙凤专门喜欢人前显能赫赫扬扬的性子不同,王仁是个彻头彻尾的庸货。要说让他逛窑子喝花酒,斗鸡走狗耍钱,那是十分来得。若说正事,不说贾琏,怕是连宁国府的贾蓉贾蔷都不如!

因此上,作为侄女婿的贾琏,便被王子腾带在了身边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