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怎么了?”徒凤羽蹲□子,伸手抬起薛蟠的下巴,见他眼圈红红,隐隐就有泪光闪烁。

一年多的功夫没见,这孩子长开了身条儿,原先圆圆乎乎的一张脸清瘦了些,变成了鹅蛋脸,倒是显得眼睛更大了,映着朦胧的灯光,比之先前的憨态可掬,多了那么点儿……那么点儿勾人的意味。

那双凤眼太过深邃,薛蟠傻傻地看着,扭过头去,“没怎么,草民……”说到这两个字,实在是有些难受,“草民替万岁高兴。”

徒凤羽皱皱眉,又将他的脸掰正了,看着这小呆子,才不相信这是心口相对的话。

被徒凤羽抓着胳膊站起来,薛蟠还是垂下了眼帘,不去看他,到底这是因为眼前人是皇帝呢,还是因为别的什么?

两个人相对站着,都是沉默不语。

徒凤羽身形颀长,薛蟠却不过是个十几岁的少年,比之徒凤羽,矮了一个头。薛蟠垂着头,额前落下几丝碎发。他的年纪越大,便越显出了薛讯的影子,鼻头圆挺,睫毛浓密,从徒凤羽的角度看去,那两道睫毛如同羽扇一般覆在眼上,还微微动着。

对自己的心事,徒凤羽已经很清楚了。若说之前,他是拿捏不准究竟是看着薛蟠好玩儿,还是出于某些目的的接近,这一年多未见的时间足够他想清楚了。

他,喜欢薛蟠,喜欢看他对着自己呆呆憨憨的样子,喜欢看他戏弄别人时候精灵古怪的样子,或者,是干脆听到他的秘密时候给自己带来的巨大惊愕。就算是一见钟情罢,总之,他想要这个小呆子。

徒凤羽很清楚两个人的身份地位,当然,他并不认为这是个障碍。九五之尊,坐拥天下,他想要个男人,怎么了?太祖皇帝那么英明神武,不是还在后宫弄了个清波殿?

不过,每每想起薛蟠那双清亮的眼睛,他又犹豫了。拿捏不准薛蟠是个什么心思,他徒凤羽自认为还不是个卑劣的人,喜欢这种事情,当然是两厢情愿才好。就算当了皇帝,他也不至于因为自己的喜欢而罔顾薛蟠的意愿。

所以,他放任着这一年的功夫,薛蟠在金陵折腾着。知道他进京的时候,徒凤羽心里竟有抑制不住的雀跃。因为放在薛蟠身边儿的崔亮赵方,徒凤羽觉得,怎么着,这小呆子进京来就算不想方设法见见自己,也该拐弯抹角打听打听罢?

不成想这呆子要么拜见亲戚,好吧这个他忍了,拜完了呢?居然一头扎进勾栏院!

徒凤羽坐不住了。

这个时候两人站的极近,徒凤羽甚至能够感觉到小奸商呼出的气息喷在自己胸前,当然更不会忽略了他身上若有若无的脂粉香。

薛蟠低垂着头,沉默中带着先时所没有的冷淡疏离。徒凤羽心中升起一股莫名的火气——当初初次见着的时候,就知道自己是个王爷了,那时候能够说笑不忌,如今,如今就算是自己升了一级,怎么就这么冷淡了?

凤眼一眯,鼻端的脂粉香气提示着徒凤羽,这小奸商是从勾栏院里出来的!

“小呆,抬起头。”

声音暗哑,不复方才的清亮。

薛蟠觉得奇怪,疑惑着抬起白嫩嫩一张脸来,蓦然发现眼前的俊脸越来越大越来越低——这是个什么情况?

迷迷糊糊间,觉得嘴唇上一热,已经被人吻住了。

薛蟠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忽然眼前一黑,一只温热的手已经盖住了他的眼睛,另有一只揽在颈后,令他无法后退,只能站在那里被侵犯……

方才的门并没有关上,侯亭在外头叹了口气——要长针眼的!

无声无息地掩了门,正要走时,却听到里边“嘭”的一声响动,随即当今天子愤怒的声音响起:“你干什么!”

又一道声音更加响亮:“我不是男宠!”

随后便是悄然无声。

入夏了,晚间的风吹过来,还是很舒爽的。侯亭犹豫了一下,揉了揉耳朵,人家的事儿还是人家去急罢,自己闯了进去,弄不好这俩人的火气就都烧到自己身上了。

捡了院子中的一棵大树飞身而上,舒服地躺在横逸出去的粗大树枝上,闭上了眼。

屋子里薛蟠眼睛都红了,心里跳的很快。徒凤羽的眼中蕴着风暴来袭的危险,令他深刻地意识到,他方才推开的人不是别人,是全天下的主人,是帝王是万岁,是一句话就能要了人命诛了人九族的皇帝!

身子不由自主地开始颤抖,薛蟠从来不认为自己是个多么威武不能屈的人,对着徒凤羽,他怎么能够不怕?

会被……会被杀头么?

薛蟠苦笑。古往今来,不管男女,有几个人对皇帝的宠爱能够不感恩戴德的?自己是个傻子罢?不是一直想要抱住大腿保住脑袋么?干嘛推开啊?傻子!

要不要跪下?要不要求饶?要不要抱住徒美人的大腿,声泪俱下地说我错了皇帝你继续?

薛蟠转动着已经不大灵光的脑子,心底一片冰凉。他进京来,真的是存了那么一点儿的小心思的,当然,只有一点儿。他想离这个人近一些,可是他也明白俩人之间的差别有多大。自己喜欢一个人是一回事,但是最重要的,还是要赚银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