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吴伦的死,吴节谈不上悲哀,也谈不上高兴。这人虽然可恨,但都是过去的事情了,死者已矣,过去种种自然揭过不谈。

吴节只是没想到吴伦会因为交白卷就自杀,除了是怕被沦为士林笑柄之外,大概是还是畏惧国法吧。

毕竟,科场舞弊那可是要杀头的重罪,景王或许因为是天子血脉逃过一劫,他吴伦不过是一个小角色,如何躲得过国法如铁?

今天虽然是看榜的日子,吴节却已经肯定自己必然高中,也不在意,只在心中琢磨这个舞弊案子。

他如今没有在西苑当差,这几日又都在通州,可以说同整个官场绝缘,也不知道最后办成什么样子。

跟在他身后的那个叫松子的小子本是安徽流民,他是安徽英山人,家里受了灾,一路流浪,后来有买身给了人牙子。这孩子人很老实,腿脚勤快,被蛾子看中买下来了。

吴节家的小子们在进门之后都逐一取了新名,什么松子、花生、核桃的,准一个干杂货;而丫鬟则用植物为名,合欢、樱桃、红梅……

他这是第一次看到京城的繁华,上了街就不停转动小脑子,一脸的惊奇。

口中啧啧有声:“老爷,这匹马好高,背上怎么肿了?”

“那是骆驼。”

“老爷,今天早上喝的豆汁儿大约是坏的,都馊了。”

“就是那味。”

自家老爷是个好脾气的人,松子说话渐渐放开了:“老爷,听人说,你是天上的文曲星下凡。今天肯定要高中头名的。”

吴节苦笑:“你看我像星星吗。松子,你就不能少说些话吗?”

松子吐了吐舌头。

街道上的人出奇的多,都朝一个地方涌去,挤得难受。

而吴节要去的贡院正好在那个方向,也避不开。

松子闭着嘴巴忍了半天,还是忍不住,突然道:“老爷,听说太监都是嘴上无毛的。前面那个是不是啊?”

说着话,就用手指了指身前那人。

吴节吃了一惊,这小子还真是说话没有分寸,当着别人面问是不是太监,这怕是要惹出祸事来了?

忙打断了他的话抬头一看,顿时一呆,身前还真有个太监,便衣。

这人身上穿着一件普通的湖绸袍子,年纪大约二十出头,唇红齿白。显得非常精神,正是多日未见的冯保。

“是冯公公。”吴节在街上偶遇故人,心中有些欢喜。

“果然是个太监。”松子喃喃地说。